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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熹任由景程温顺地解开自己的衣裳,目光也变得有些柔和缱绻,刚要去亲景程的脸却被当事人避开。

景熹:“你……”

昏光下,景程笑中带泪:“我只是一个奴才,伺候殿下天经地义,殿下不必惊讶,也不必顾忌我的感受。”

景熹脸色霎时间有些难看,“罢了,那便好好服侍本宫。”

烛影颤颤巍巍,不停地在摇晃,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景程双眸皆是一片惘然,忽然想起幼时最爱看的傀儡戏,自己就是傀儡戏中的傀儡,如此便能好受一些。

唯有一句话,在他脑海盘旋,若惊涛骇浪,径自搅了个天翻地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又如一把刺刀,狠狠刺入他的骨血,刺入五脏六腑。

可惜……早便不是君子了。

内心猛地泛起一股酸涩,心口也在隐隐发疼,他忽然回神,发觉自己并不是一具傀儡,懊恼和羞愧便如绝命散般蔓延开来,他如同溺水之人一般,开始挣扎,试图将那句阴魂不散的话给赶出去,肉体上的感觉越是强烈他内心便越发煎熬,一股热气从胸前直窜上咽喉。

他突然咳了一声,一把推开身上的景熹,单手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景熹见状,大吃一惊,也不知他怎会有这个吐血的毛病,急忙扯过被褥盖在他身上,语气带着心急:“怎么了?可是受凉了?来人!传……”

景程当即伸手点了景熹的哑穴,捱不住喉间滚烫的热意,又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心口的绞痛令他无法说出半个字,精神上的凌迟更是令他无法面对眼前这个人,仿佛眼前人再说一句话,一个字,他便连活着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疲惫地伏在榻边,轻阖双眼。

景熹一把抱住他,脸上担忧掩盖不了怒意,他胸口起伏着,强自将怒意平息下去,终究是不忍心伤了他,正要帮他穿衣时却又被景程费力挣开。

景程双唇泛白,动作慢极了,这样看上去,就如随时都会死去的人一般。

景熹沉着脸,偏偏说不出半句话,目光很冷,好一会儿,终又是消了些气,忍不住想要去帮他。

景程再一次躲开了,声音微弱而绝望:“别……”

景熹闻言,半是嘲讽,半是恶意地笑了,无声地笑,笑完之后又愣了好久,半晌,起身,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随后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间。

门被打开那一刹那,一股寒气便冲了进来,随后,门又被关上,将寒气阻断在外。

意识涣散之人对时间流逝缺乏客观估测,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蒙间房门再次被打开,很快又被关上,还是有寒气携着苦涩温醇的药味漫进了屋里,脚步声不重,也不轻,刻意要吵醒他,又不想吵醒他。

那不是脚步声,那可能是天性生冷刽子手行刑前的预兆。

景熹端平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居高临下看着他,“自己喝,还是我喂?”

☆、旖旎

苍釉宫明灯高燃,檀木高檐上绘着细密繁琐的花纹,廊柱耸立,绣闼雕甍精妙绝伦。

亭台楼阁盘囷而走,远远望去,俨然一座巍峨大气的山中丽城。

广漠殿内,玉乾坤手持未出鞘的弯月刃,指节已然泛白,冷声道:“为何不与我商量?”

“敬儿,你这是作何?”老者丝毫不惧玉乾坤,不,该称他为贺兰敬,反而以质问的语气反问:“你莫不是要走玉无忧的老路?”

贺兰敬冷声道:“《飞云》已到手,何须再惹是非?”

“心慈手软如何成大事?早在两月前有心人将东邪教复兴消息放出去后,便回不了头了。若是当朝国泰民安,如何来得如此之多教徒心甘情愿追随我东邪教,他们不过是为苛捐杂税所累,被逼无奈罢了。”

贺兰敬不为所动,剑眉微蹙:“叔父,梧州百姓何以至此,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何必自欺欺人。”

“贺兰敬,贺兰家祖训为何?你现在给我一字不漏地背出来!”

贺兰敬闻言,沉默,只字不答。

“你去过烨城后,整个人就变了不少。我倒要去问问辰云,你到底是认识了何人,竟然令连先祖遗训都忘了?”

贺兰敬默了片刻,终是将那段在大漠时便背得滚瓜烂熟的祖训一字不漏背了出来:“……夫志当存高远,慕先贤,绝□□,弃凝滞……”

使庶几之志,揭然有所存,恻然有所感;忍屈伸,去细碎,广咨问,除嫌吝,虽有淹留,何损于美趣,何患于不济。若志不强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滞于俗,默默束于情,永窜伏于凡庸,不免于下流矣……

老者摇了摇头,语气缓了下来,“罢了罢了……敬儿,叔父看着你长大,也知晓你心性,我只是担心你生性纯良,为人所骗。”

“叔父,贺兰敬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望叔父莫要累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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