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夜中丑时,苏婕妤胎动不安,多亏有母妃精细照顾,招了半个皇宫的御医为其保住了腹中的龙胎,就连父皇都惊动了,来惊麟宫亲自过问。”这话说得不实,旁人不明其中因由,祁顾却比御医还清楚这龙胎究竟是如何惊动的。
苏贵人与安贵人册封婕妤,一时恩荣俱全,赏赐多到单子唱不完,并各赐主宫,成了名正言顺的一宫之主。谁知大典刚过,武贵妃便以苏妹妹年岁小又是头一胎的缘由向皇上请恩,挪苏婕妤出主宫,这胎就养在惊麟宫的副殿里。
皇上自然不信武贵妃能有容得下她的气度,此事不了了之。谁知苏婕妤这一胎天生娇贵,难养得很,还未足六月就有了滑胎的迹象。宫里人最懂得见风使舵,顿时谣言四起,盛传苏婕妤八字阴弱,养不起龙胎,需有一位身居高位的妃嫔相助安胎,才能将龙子顺利诞下。
传言荒唐,元帝早已见惯后宫争宠夺势的阴损招数,又怎么会相信。可身为帝王,哪怕每日坐拥天下,唯独有一样是玉玺掌控不住的,那便是子嗣。每个帝王都视子嗣甚重,可宫中折命的龙子仍旧多得数不清,不足三月小产、六月滑胎、八月胎死腹中、足月死胎……从龙胎落到妃嫔腹中起就命运多舛,即便生了下来,也不一定能养到及冠。
太后为了让他登上皇位用的手段,想必太上皇直至驾崩都蒙在鼓里,遂而元帝登基后就不喜子嗣众多,一是皇子多了便要分权,何不大权独揽,二是他绝不让子嗣变成自己的把柄,不叫任何一个女子能用肚子中的龙胎来左右他。
如若真有此类,那必定容不下这等要挟,他连嫡亲的双龙之子都能舍去,还有何惧?到时候赐下白绫鸩酒,母子俱散,一个不留。武贵妃敢传出谣言来,就是拿捏住他看重眼下的龙胎,逼得就是一个玉石俱焚。
几番思索,元帝暂时先将这事应允了,面子上是给武贵妃让了一步,宫里一团和气,内里则百鬼横生,各自有着算计。而那毫不知情的苏婕妤更不明白自己适于生养的身子为何总有滑胎之象,遂而对谣言深信不疑,圣旨赐下当日就忙不迭搬去与武贵妃同住。不出所料,自从她挪到了惊麟宫副殿养胎,果真龙胎再无乱象。
她这一胎,来得比安婕妤早,皇上看重,只等足月后产下皇子,就连武贵妃也做足了功夫,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来,日日赏赐不断,用上等的珍贵草药来安她这一胎。只是因果轮回难逃,龙胎尚不足六月便被武贵妃用计害过,乱胎象的药混在膳食里叫苏婕妤服下后便堆成了慢毒,随着胎儿足月日益加重,终于到了前日深夜一并发作。
一日一夜的生产,几乎折磨坏了苏婕妤的身子,怀胎月份不足,苦苦生下了一位公主。这下宫里只剩下安婕妤的龙胎,霎时所有宫人的眼睛都盯紧了皇后。只因安婕妤与皇后交好,等同于昭然宫中上下,她腹中的龙嗣是皇后娘娘保住的。
廖玉林在皇宫里没有自己的耳朵,更是不知内情,听苏婕妤胎动了便知道这玉坠子雕刻而成的时候正好,便从腰间取下荷包一枚,献道:“臣廖玉林,恭贺宫中新添龙嗣,大殿下要的贺礼也已备好,请殿下过目。”
原先祁顾还当这一胎是皇子,这贺礼才催得紧,如今倒是也不着急了,只是心里头愤恨难当。母妃殚精竭虑地伺候了几个月,最终竹篮打水,空忙一场,原先这玉坠子也紧催不断,如今恹恹从荷包里抖出来,也是倒吸了一口气:“啧,这样好的玉,哪怕在皇宫都难得一见,难为你了,起来说话吧。”
廖玉林是读书人,自识字了那日就学着执笔书写。每一年的秀才生多如过江之鲫,堪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下场一试便如炼狱一场,三日熬得能揭下一层皮来。再那种逼人崩溃的考场里,他也就是一人一铺一杆笔,连个伺候梳洗的小书童都没有,笔锋写毛躁了就换,生生写废了数十杆。
揭榜那日,廖玉林身中解元,跪谢恩师,直到再入太师府成了门生,右手握起笔杆来还微微抖着。三日秋闱,一举中地,全凭这双细瘦的手,堪比斩千军厮万将,遂而他将右手看得极重。而方才大皇子的靴子仅仅只在指边轻碾了几下,就足以震慑一个读书之人。
右指攥成了拳头,掌心已出了一手冷汗,心有余悸。廖玉林明白,就算今日他这手叫大皇子废掉再也提不起笔来,前程断送也就是一瞬。
“玉是难得的珍品,雕工也甚是精湛,这坠子上雕的又是什么?”翠玉透如碧空,放在掌中,竟连细微的掌纹都能透得清。这样通透的玉种做玉冠或簪子乃为上上品,雕了个玉坠子就有些看不清纹理,依稀看出是个祥兽,爪踏卷滚祥云,团座莲花鼎之上。
“回大殿下,这宝玉上雕琢的祥兽乃是……狻猊。”廖玉林垂着眸子应道,眼下的暗影说不好是羽睫过密还是苦熬多日的痕迹。
“狻猊?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还有此物?”祁顾将玉坠置于烟雾缭绕的幻境中,白丝样的气笼笼而来,更添了几分神秘。
“正是,此兽名为狻猊。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便是那第五子。狻猊形如吉狮,好腾云驾雾。圣上乃是九龙至尊,真龙天命,苏婕妤腹中怀有一位皇子,寓意甚好,将此玉献上最为合适。”
“狻猊?这寓意倒是正中下怀,只是龙之九子再如何腾云驾雾,终究还未化出龙身,成不了气候。”廖玉林尚且不知苏婕妤生下的是公主,这话到了祁顾耳中就格外讽刺。玉坠雕成的时候正好,只因算错一步,便送不出去了。否则将龙之九子的玉坠送与生下公主的娘娘,岂不是成了宫中的滔天笑话。
其中利害,祁顾自然明白,本身这玉就是造价颇高的珍品,而苏婕妤只是他母妃手中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还真配不上这份礼的心意。可总归是洒下海样重金求来的宝贝,留下便可,说不准就能用在另一位婕妤的身上。
只是到了那时,便是一把杀人快刀,斩人无形,凡和它有过牵连的人一并连累下狱。到时候就没有他祁顾的事了。
“这事你办得妥当稳重,不错。”说着,他像阴曹地府的一抹魂魄贴在了廖玉林的身后,呼气间阴风阵阵,吹得廖玉林情不自禁颈后皮肉一凛。
“谢大殿下赞誉,卑职万万不敢当。”双肩被人牢牢箍住,廖玉林无法回身,只得说道:“若是无事了,卑职就先告辞,还请大殿下将……”
“廖大人可是赵太师的门生,又是今届殿试榜首,这样剔透精明的人儿,为何要帮我这个皇子?”指尖狠狠扎进官袍的料子,鹰爪捕食一般,扳着面前人的肩头,祁顾又问道:“就不怕我设局请君入瓮?宫里有多少算计的心思,我自小看得明明白白,如今我尚且信不过你,你又凭何要帮我?”
喉颈好比被铁链栓死的孔雀,已全然袒露在猎户刀刃下以待放血,只消一瞬便魂飞魄散。
“为荣华,为仕途,为殿下能允的锦绣。”廖玉林回道,瞳仁发散,等着大皇子发落。
那香渐渐燃得快要尽了,香灰盘龙般旋起,久久不落。而一落下便碎如尘埃,化入尘世之间,再不可寻。
香灰轰然塌落一瞬,祁顾才将人从手中松开。他兀自转了转手腕,可见用力狠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保廖大人从此高枕无忧,直步青云。”
廖玉林屈膝,道:“谢大殿下赏识。”心中却涌起微妙的不安,可见大皇子耐不住性子,终于要对自己动手了。
申时,惊麟宫。
“玉倒是好玉,哪怕就是我这见惯了好物的毒眼也觉得好,看来这位小状元有心了。”武贵妃落座于正殿,大皇子站在一旁。数十宫女缓缓端上晚膳前的甜汤来,只见武贵妃将玉手抬起,道:“都下去吧。”
宫女退尽,武贵妃抚掌温温一笑,换下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面孔,对大皇子道:“站累了便坐,到了宫中就不必这么多规矩了。”
“谢母妃赐座。”祁顾俯身一掀衣摆,“母妃的眼当真刁钻,这玉确实难得,雕工寓意也为上品。只是……苏婕妤诞下公主,算是用不上了。可若叫廖玉林这番心意辜负了,我还真舍不得。动了这样大心思求来的宝贝,总不能白白浪费,扔进库屋里落灰去,还不如借花献佛,反正那一位的龙胎还没动静。”
武贵妃凝视着那玉坠:“哦?我儿何时有这般大的宽和心肠了,还要将此物献给安婕妤?旁的不说,她肚子那胎可是养在皇后身边,别说是你了,就连太后的东西都未必能送到眼前。”
“那就看孩儿的本事了。只是那小状元心思鬼得很,怕不是赵太师能笼得住的人,留在宫里一日便徒生事端,早早除去也好。”祁顾在茶盏薄胚上拨弹一瞬,将茶水晃出了杯缘,双目炯炯,而后笑道:“既然这玉是他费尽心思求来的,若叫他死在这个上头,着实也不冤枉。还请母妃再制一味浓浓的寒□□汤,以玉坠为药引,泡制至时辰足够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这趟车开了会是很搞笑的科研车……
小福福和太子的第一次
太子:终于能吃到小福福了,孤要吸到昏厥!(并使用了一秒脱光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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