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尉迟璋两个极灵活地在人群中钻挤,费尽力气才到了楼前。
早就等在那里的抱真急道:“保保正要登楼!”
这彩楼约有丈高,立柱上包裹着彩绸,横梁上尽涂彩绘,很是华丽。李莫仰起头,正看见一个瘦高的少年抱着琵琶缓缓登上楼去。
那少年生得粗眉大眼,英气勃勃,伸手撩衣而坐,气度从容。
他转腕拢弦,挥抹承拨,婉转乐音飘荡而下,方才喧哗吵嚷的众人霎时安静下来。就连尉迟璋,也难得凝神观望,侧耳倾听。
曹保保弹奏的乃是一曲《白鸟朝》,急切时好似百鸟疾飞,横越关山,舒缓处又如众羽翔集,盘旋而落。林泉幽静,啁啾鸟鸣,百禽欢悦,凤鸟来仪,尽在曲中。
一曲终了,众人如梦方醒,才知高声喝彩。
这边李莫与抱真叫得最是响亮,曹保保似有察觉,目光轻飘飘扫了过来。
他数年苦练,吃尽了苦头,虽然专心琵琶技艺,并不看重旁人评判论断,但今日得到众人肯定,心中还是觉得畅快喜悦,嘴角不觉挂上一丝淡薄笑意。
李莫蹦跳得正欢,清平坊那方却传来隐隐约约的琵琶声。
所谓“斗声乐”便是以乐为器,一较高下。这边弹罢,那方乐声又响,显而易见是心中不服,有心较量。
曹保保站得沉稳,但倾听片刻后却突然变了脸色,急急走下楼来,挤出人群。李莫伸手拉他衣袖:“保保,你这又是做什么?”
曹保保面色苍白,眼光却亮得惊人,挥手将他一把推开。
李莫站立不稳,几乎跌倒,幸好有尉迟璋自身后扶了他一把。
顾不上尉迟璋面寒似冰,也来不及将急得满头大汗的抱真从人群中拉出,李莫紧紧跟在了曹保保身后。
曹保保一步步走向安平坊。原本隐约的琵琶声变得异常清晰,嘈嘈切切,每一音都狠狠落在他的心上。他站在人群外,神色木然地听着楼上之人弹奏。
身前有人叹息道:“韩辛夷本不及那曹保保,但在长安苦学两年,技艺大为精进,这一曲《凉州曲》新奇得很,应在曹保保之上了!”
又有人附和道:“作曲之人身处边塞,满眼大漠戈壁,曲中自有天地寂寥的苍凉之感,确与听惯的温柔绮丽调子大有不同。”
李莫在曹保保耳边嘟囔道:“一个儿郎,又不是姑娘家,偏要唤作辛夷,取了个花名!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生成这副妖里妖气的样子!”
李莫口中妖里妖气的韩辛夷如今正怀抱琵琶,坐于台上。他身着湖绿衣衫,面目清秀,姣如好女,不过是个与李莫、尉迟璋年纪相仿的少年。
有人沉醉乐曲,有人的目光只落在韩辛夷脸上。而曹保保则死死盯着韩辛夷拨弦的修长手指。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指法。
韩辛夷正如传闻中般冷淡骄傲,一曲终了,只是微微颔首算作施礼。他正欲转身离去,却看到站在远处的曹保保。
韩辛夷眯起眼睛,脸上似笑非笑。这笑容意义不明,在曹保保看来便是挑衅嘲弄无疑。
曹保保蓦地回身,大步向回走去。
李莫连忙跟上道:“我们再回彩楼弹上一曲,怎地就会输给了他!”
曹保保并不言语,李莫又道:“那曲子由保保你来弹奏才合适,他一身的脂粉气,哪里又能体味曲中苍凉寂寥!”
他还要聒噪,曹保保突然站定,道:“今日是我输了!”
李莫从未见他如此消沉,安慰道:“别人尚未评判,你怎地先行灭了自己威风!”
曹保保大声道:“曲是长安新调,指法也承袭名家,我又如何相比!巢山如今万事都以唐人为贵,凡是出自长安的东西便都是好的!”他又挥手指向跟在李莫身后的尉迟璋:“你李三不也是如此!这小子来了以后,你可有登过我家之门!”
李莫愣了一下,强自压抑的怒意升腾而起:“韩辛夷指法胜你,你便也到长安学来,曲谱新奇,用重金也可购置!尽说丧气话也就罢了,又牵牵连连说些无根无底的东西!心思这般狭窄,又怎能胜过伯父,做成巢山琵琶第一手?还是不要再弹的好!”
曹保保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百转红,喃喃道:“你说得对,不弹也罢。”说完便猛地将手中琵琶砸在地上。可怜那凤尾象牙琵琶,立时曲项碎裂,四弦俱断。
曹保保扬长而去,李莫蹲在破碎的琵琶面前很是懊恼。
事情演变至此,正给了尉迟璋冷嘲热讽的机会,只是怎么没有听见他开口?
李莫偷偷斜眼看去,却正对上尉迟璋目光。
尉迟璋好像正等着这一刻,薄唇开合,一字一句道:“成事不足。”
李莫将那柄琵琶带回家中,向李略说明原委,更顺势央求父亲着人将琵琶送到长安修补。
十日之后,琵琶被送回。断弦接续后,自是无迹可寻,但琴颈处虽然经过细心修补,却仍能看出裂痕。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hub.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