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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暑日,天气愈发的热,沈练请人择了好,决定停灵四日出殡,将祖母和祖父合葬于沈练家单独立的新坟为祖。
沈练的祖父沈战骁二十五岁时死于战乱,而沈战骁死的又太过年轻,没被允许葬进沈氏祖坟,沈练的祖母便用一张草席将男人卷了,在邻里的帮助下,把人草草埋在了在当时自家的田埂旁。
如今时移世易,沈西壬想将父亲的尸骨找到了和母亲合葬,却没想到,一直听儿媳妇们的话而沉默不语的沈东壬,却突然跳出来极力反对。
这么一来,沈东壬的四个儿女以及其他儿媳女婿,也全跳了出来,脸红脖子粗地和沈西壬争吵。
年过七旬的沈西壬一人难敌九舌,结果他一口气儿没提上来,直愣愣晕在了灵堂前。
在外面待客主事的沈练闻讯进来时,下人已将沈西壬抬了回去休息,沈练沉着脸,目光在灵堂里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可人人目光闪躲,无一人敢与她对视。
沈练的视线在灵堂里逡巡了一圈,她说话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在这三伏天里竟听得人后背发凉。
她说:“河州城北沈氏要立新祖,我看谁人敢拦,去疾去病我儿何在?”
站在人堆边缘的沈去疾和沈去病应声而出,沈去病朝大娘沈练拱手,又朝沈东壬一家扬起下巴:“孩儿去病与去疾兄长在此,大娘尽管吩咐!”
沈练脸上神情清浅,就好像在吩咐孩儿出门记得早些回来:“你二人亲自带了人出城寻找你们曾祖父的尸骨,若是有人阻拦,就给我往死了打吧。”
“慢着!”沈东壬的大女儿沈绵挣开相公的阻拦跳了出来,指着沈练的脑门儿大骂到:“沈练你个司晨的牝鸡,你算得什么东西啊,凭什么你说将祖坟立你到家就得立到你家啊,啊?你个克母克夫的寡妇,要是将祖坟立到你家,被你这个扫把星给压着,那以后沈家的男人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还有沈叔胜!”见沈练不为所动,沈绵以为骂到了沈练的痛处,本就尖锐的声音更加犀利起来,她指着沈叔胜的鼻子道:“你要真是一个有本事的男人,你就在你家里娶妻生子呀,你跑来我们沈家娶了这个寡妇媳妇,还给人家养儿育女你算个什么本事啊,啊?沈练那个千人骑万人摸的给了你什么好处啊让你心甘情愿地改了祖宗给的姓氏跟着我们姓沈?我们沈家的爷们儿……啊!”
“啪”的一声脆响,沈绵泼妇般的叫骂声被人一巴掌拍没了。
偌大的灵堂里一时鸦雀无声,静得掉针响。
气焰嚣张的沈绵被这轮圆的一巴掌给掴懵了,她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她的男人过来轻声喊她,沈绵这才懵过神儿来。
回过神儿来的她抬手就打回去,结果这一巴掌不偏不倚正打在了沈去疾的胳膊上。
沈去疾没有动,只是将掌掴了沈绵的魏长安紧紧地护在身后,沈绵的两个弟弟和三个儿子见势就要对沈去疾动手,位置本就靠前的沈去病,挺身挡在了他大哥沈去疾的身前。
两方人一时剑拔弩张。
隐在人群里准备伺机而动的沈家老三沈介倒是勾了勾嘴角,他抱着两个胳膊换上了一副看戏的模样——自家大哥这媳妇还真是没白娶,如今沈绵在灵堂前破口大骂,沈家有资格出来阻止她的,上上下下也只有大嫂一个人了,呵。
灵堂门口被闻声来看热闹的客人们围的水泄不通,沈家的下人也在外面和沈东壬带来的下人对峙了起来,灵堂里面,沈练反倒是冷静的很。
她如常地派沈去疾和沈去病带人去城外的田里寻找祖父的尸骨,又命管家沈福出去招呼客人入席开宴,最后,她安排丈夫沈叔胜顶替父亲沈西壬的位置,跪在孝子席上向进来吊唁的客人谢礼。
呵,反正沈东壬的二儿媳刚才吵嚷着说不让沈东壬当这个劳什子的孝子了。
沈东壬一家子就这么被/干脆利落地晾在了原地,一帮人无名火从中而生,却又无法发泄,只能退到一旁嘴碎地对沈练骂骂咧咧着,顺带不客气地问候着沈练的一家老小。
沈家老祖宗出殡,州台大人亲自前来吊唁,整个河州的豪右尽数前来,且不说这些人端的有几分真心实意,人情台面上却是给足了沈练,就连老祖宗的娘家人,也皆是给足了沈练面子。
这使得沈东壬一家更是愤懑难平。
但是这场葬礼唯一让沈东壬一家觉得顺心的,无非是老祖宗的长子长孙,甚至是长重孙长玄孙,都是他沈东壬家的人。
故而在出殡的一应礼仪里,也只轮到沈西壬家的沈去疾捧了个灵位。
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白色翻飞,场面甚为壮观。
起灵时,沈东壬一家哭的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沈练摸了摸早已哭的没了眼泪的眼角,一抹讥讽的笑意大方地挂在了脸上。
出了城后,送殡的人减去一大半,只剩下老祖宗的直系亲属送灵车去沈练新立的祖坟入葬。
一路上,沈去疾捧着老祖宗的牌位走在灵车前面,她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到了棺材落葬的时候,沈去疾才突然发现,人群里不见了魏长安的身影。
沈去疾正要让沈盼去寻一寻魏长安,不知何时聚在一块儿的沈东壬一家人突然扬声拦住了正准备落葬的沉重的棺木。
主持葬礼的司仪端正地朝沈东壬拱手:“沈家大老爷,吉时已到,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沈东壬眯着眼睛朝身后摆了摆手,沈去疾心里暗叫不好,便见魏长安被人五花大绑着从后面带到了新砌的坟冢前。
“沈去疾你出来,”沈东壬的大儿子沈有利一瘸一拐地来到魏长安身边,扬声到:“堂伯父有事要与你商量!”
被沈介搀扶着的沈西壬见到孙媳妇被人五花大绑着,顿时一阵头晕眼花,他颤抖着双手,无助地看着一直沉默的沈东壬,“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啊?你动我家的孩子做甚啊!大哥!!”
沈东壬依旧沉默着,偏过头不与亲弟弟的目光接触。
沈去疾给了三弟沈介一个眼神后,抱着老祖宗的牌位来到了前面,声音清冷无波:“不知堂伯父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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