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李敢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就不理会了。霍去病疑惑了一刻,还是不甚清楚李敢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一路暗悔自己失言,赔尽小心。
李敢说出那话,便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霍去病本是好心,却被自己一句话推远了。再看霍去病撂了一句狠话,却又伸手要把自己拉住的样子,实在好笑又可气。他平日里被霍去病让的多了,自觉过分,也就不在乎这一句两句了。见小路僻静无人,就顺势勾住了霍去病的手,面色泰然的往前走。
很久之后两人渐行渐远,霍去病想起的都是最后争吵,面红耳赤到心灰意懒的模样。只是有一日好像回到了从前,拉着那人的手走在和煦日光之下。岁月静好,让人神伤。
却只是一梦而已,醒来之后望着帐子顶,慢慢阖上眼睛。身侧有个人蜷缩着安睡,连呼吸声都轻微到近乎消失。霍去病闭着眼睛摸索,一下抓到身侧人的手。
触手可及并不算真正的拥有,只有真切的抓在手中的,才是真的。那些抓不住,还是算了。
皇上在虎贲营中转了一大圈,疲累的靠在座椅的背上。霍去病挑选的都是精兵强将,气势逼人。他见了就心喜,觉得胜算似乎有加了一分。
霍去病是他的一张底牌。他藏在手里,日久都不敢轻易示人。天子门生的光环在头顶环绕,霍去病确实有些年轻气盛。众人都质疑霍去病的能力,皇上却颇欣赏那锐气。不止是欣赏,似乎还有些嫉妒和羡慕。
还有一句,便是慧极必伤,刚极易折。这一把趁手锋利的宝剑,能够伤人,也能够伤己。皇上想到这些,不由得有些头痛。他有些让卫青退居幕后的意思,毕竟已经一时风头无两,再多更是太过。皇上指尖轻叩檀木扶手,思考到底把卫青安排到什么位置上去。
将国家大事细细想过一遍,就轮到儿女情长。皇上今日看到霍去病挂帅出征的模样,仿佛回到当年他亲送卫青时。当年皇上手中无兵权虎符,不过一二亲信而已。卫青才是他真正的王牌和支柱,虽然必须让宝剑出鞘,但他每每还是忐忑担忧卫青的安危。
想到这里,皇上又将前日事情勾起来。卫青也颇不识好歹,纵然自己多日冷落,都亲自低头去道了歉,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皇上蓦然觉得无趣,又是生气。手狠狠拍在扶手上,将近侍们都吓出一头冷汗来。
内侍们都觉得皇上近日实在脾气古怪,喜怒莫测。刚才还挑眉与霍将军谈笑,现在已阴沉着脸怒气冲冲了。内侍们都暗自叫苦,心下担忧自己项上人头。眼见着快到了安处殿,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安处殿中隐隐有歌声传来,果真绕梁三日让人一月不知肉味。皇上眯着眼睛听了片刻,就徐徐的笑起来。自己在宫门口下来,信步向里面走。回廊几重,两侧都是梧桐树影。庭院之中更是栽种了众多花草,流水淙淙。
李延年对着流水抚琴,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皇上驻足听了片刻,越听越觉得凄绝。一首曲子李延年来回唱了几遍,皇上才注意到那歌词。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这曲子实在是引人动容,将人生与朝露相比,不由得使人惆怅。底下一句,更是心惊。露水周而复始更而复落,人死却不能复生了。
皇上第一次觉得恐惧。
恐惧于死亡,恐惧于现实。高祖从草莽到一代帝王,心里只想着要将这现世安好无限延长下去。才有了“长乐未央”之说,长乐宫与未央宫尚在,高祖却已为冢中枯骨。想来多年以后,人人想起武帝,不过也是感慨而已。
可是皇上并不要那感慨。
他要长生不老,永不失去。他要青春永驻,能够将世间繁华都一一留住。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快乐没有享受。堂堂帝王,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垂垂老矣时候的衰弱么!
老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思维混乱,双眼浑浊。须发皆白的时候,看过来的人目光都是不屑和怜悯。再多的耐心,对待一个老人,总有一天会磨光。尤其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能让人发疯!
耳边还是那首曲子,却已经换了歌词:“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谁说人命不得少踟蹰!这世上任何都是朕的!鬼神虽然足敬,朕却不信朕斗不过他们!
想到这里,皇上颇觉得那乐声厌烦。他在空中猛地一挥手,似乎要生生扼断什么:“别唱了!”
李延年想要立刻停住,却因为吓得一抖而滑出一个破音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放下抓住自己的膝头,缓缓回过头去。
皇上见那脸上两抹绯色,衬得人有些羸弱,又妩媚风流。一颗心顿时软了下来,把训斥的话语都抛在了脑后。走过去坐在李延年身侧,伸了手臂揽住李延年肩膀。李延年也乖顺的靠过去,脸上露出十足的笑容来。
皇上看了,心里又高兴起来。卫青你不稀罕,自然有人巴望着朕的恩荣!况且你又有什么好,朕还不看不上你!
皇上越想越觉得畅快,眼角轻跳露出喜色。李延年见了才松了半口气,更加往皇上的怀里靠了靠。他也伺候了皇上几个月,皇上虽然有些喜怒不定,但平常还不至于不能说话。若是能引得皇上高兴,也能看到皇上和颜悦色。这已经是不寻常了,众多内侍看向他的目光里,都是一派敬畏加上嫉恨。
他现在已经冷笑着坦然经受了,再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宦官。在这皇宫里,皇上的宠幸就是一切。李延年一笑,就能够间接决定一个下人的一切。
这种掌握人生死的权力,不由得让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心里的得意与畅快无法言喻,能让人上瘾。
李延年想到这里,脸上笑容又加重了几分。皇上怜惜般吻上他侧脸上的笑涡,低声问询:“因为什么笑得这样?”
李延年眼波流转,指向庭院之中一干花木。现在还只是入春,院中还没有盛开的花朵。只是大多抽出了新芽,看起来也是生机盎然。临水的那一片有些苜蓿草,却生长的极为茂盛,几乎将整片花园的风光盖过。
本是不入流喂马的杂草,和这些尊贵花木比较起来很是碍眼。李延年听闻这是皇上亲自交代栽种下去的,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皇上心情甚好,他就斗胆提了一句:“这苜蓿草在院子里,实在不应景,看着也碍眼。不如找人除了吧?”
皇上的瞳孔蓦然一缩,接着看向李延年。李延年素来听人说,皇上一双凤眼生威。直视皇上的眼睛,他才发现这紧缩的瞳孔里面透出的寒光,就像是野性难驯的狼。
驯得了的狼,便成了摇头摆尾的忠犬。不为任何人动摇的,才是笑傲草原的狼王。
皇上脸上还是笑容,眼中却殊无笑意,和风细雨般低声说道:“这苜蓿草,你是除不得的。天下除了朕,也没人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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