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回想起,在换血的最后阶段,他在肖昱手心里写下三个字:“谢谢你。”
肖昱捏着他的手指,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时一样:“谢什么谢,我真是欠你的。”
秦忌躺在床上虚弱一笑,肖昱替他拉好被子,握着他的手坐在他身旁,轻轻道:“若是累了就睡吧,我会陪着你,也会照顾好秦苏,你放心。”
此话说完,秦忌手指轻轻一动,反手握着他,然而没有坚持多久,手指就突然一松,头轻轻一歪。
肖昱还握着他的手,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惊讶,紧接着终于像个孩子般露出悲伤的表情,抖着手去摸他的呼吸,九黎撇开头,不忍再看。
那天肖昱哭的很伤心,后来他将他扶到一个特殊的棺材中,还替他擦了脸。
那棺材很特殊,是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整个棺材透明冰凉,像是琉璃水晶,异常的美。
秦忌躺在其中,犹如酣然熟睡般,垂着眼睑,唇瓣依旧水红鲜艳。
后来九黎才知,肖昱负气离开的那段时间,去了极地宫,求谢黎昕给了他保存尸体的一种特殊冰棺。
再后来肖昱将冰棺运回极地宫,请求谢黎昕帮忙保存。
秦苏醒的时候,是在半月后的一个早晨,初醒的她,还不知自己体内流动着哥哥的血,更不知哥哥以命换命,早已西世了。
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开朗胆小的姑娘,可当她知道真相后,一切都变了,她变得怨毒狠厉,恨上了所有的人,其中就包括九黎。
她脱去白衣金凤纹饰的衣裳,决然加入毒蛊,身上纹上紫色的蛇形纹身,描上浓艳精致的红妆,换上一身紫衣,再也回不到从前。
肖昱记得,秦苏从前很怕毒蛇,每次见到总是尖叫着躲到秦忌身后,然而现在她所到之处,都布满了遍地的蛇。
肖昱曾经问她:“成为人人喊杀的魔头不容易,承受的东西远比常人要多的多。你真的想好要成为一个恶人?哪怕背负骂名,哪怕被世人嘲讽追杀,你都不后悔?”
秦苏答道:“凤凰飞去,兰花破灭,一生为恶,无怨无悔。”
她怀揣滔天的恨意,让凤翎宗死于蛊毒挖心掏肺的痛苦,在墙上刻下六个血淋淋的杀字。
又去到曾经拒绝哥哥的世家中,亲手散下师父紫菱交与她的蛊毒,立誓要这些仙门世家也尝尝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
至于肖昱,终究是遵守承诺的,他怕秦忌在天有灵,看到妹妹成为人人追杀的对象,自责伤心,便站出顶替了她的罪名,全全揽在自己身上。
江殊殷沉默不语。
沈清书叹道:“秦苏姑娘怎会恨上你?”
九黎唇角泛起一丝无奈:“我为他们二人换的血,等同杀了她哥哥。她哥哥希望她活着,而她又希望她哥哥活着,于是就恨上我了。”
见两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九黎抬起杯子合上眼:“救她时,其实我可以反悔的,然而我没有。我承认她长得的确很像寒雪,在这一点,我也承认我有自己的私心。”
喝了一口茶,他又道:“然而我没料到,除了外貌,她们在性格上竟也有三分相似。”
江殊殷道:“怎么说。”
九黎抬眼:“都是性情中人,极重感情。”
沈清书也分不出谁对谁错,只得叹天意。江殊殷道:“那你可知秦苏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九黎笑着一指窗外:“你们要找她?她恨我恨极了,如今在这座山上的另一头住下,立誓总有一日要杀我。”
江殊殷有些惊讶:“她要杀你?那紫菱仙子不管吗?”
九黎道:“她师父从来不管这些,而且即便是管,也管不住。她现在像疯了一样,每日修炼害人之术,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有多少人反对。知道我不会离开这座山,她便在这座山里定居下来,时时刻刻都在研究我的弱点,想要趁我不备,杀了我。”
江殊殷突然有些同情他,毕竟这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感觉实在不好。
沈清书看起来也挺惊讶,却很快释然:“先生有千年修为,而秦苏姑娘却不到百年,想来她如今还奈何不了你。”
九黎摇摇头,漂亮的脸很无奈,泛起一抹苦笑:“如今是这样的,但今后可就不好说了。两位可知我每日睡觉,或是在饮食中看到一两只,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蛊虫有什么感想?”
江殊殷想起自己被人追杀的那段日子,深有体会的道:“哭笑不得。”
明明知道他们奈何不了自己,却又需要时时刻刻提防注意,一边是哭笑不得,一边是身心俱疲。
九黎笑着点头,仿佛和他有了共同语言:“说句不恭敬的话,我曾以为这天下除了谢教主没有谁需要我提防注意的,却不料天下很快就出了与他并肩的六大恶人。后来我以为除了七恶,应该是没有和他们一样让人头疼的,不想,又出了一个冷冷冰冰叫人牙疼的沈峰主。”
他沉沉一叹,揉揉平坦清俊的眉心:“而如今在我附近,更是住下了一个随时准备要我命的姑娘。浅阳尊,您比我大,阅历比我丰富,我想与您讨教一个问题。”
沈清书道:“请讲。”
九黎睁开眼睛,漆黑的眼底无比认真,一派的乖巧模样:“我记得你们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是不是女子真的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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