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琉听见慕容晨扶他起来的时候,在他耳旁轻声道:“朕恨极了你这假装恭谨的样子,和你哥哥一模一样。”
墨琉知道这是皇帝在他哥那里受了气,於是不动声色,只道是圣上过誉了。
皇帝精神仿佛不大好,倒没有往日里那趾高气昂咄咄逼人的样子,只又说了句阿夜为你受了不少苦,你自己看著办吧便摆驾走了。
墨琉恭送著皇帝走远了,这才进去探望墨然。
大理寺并没有苛待墨然这位素来声名不错的丞相,但毕竟是牢狱,总也好不到拿去。狱卒打开门让墨琉进去的时候,墨然正背对著牢门,席地而坐。
“陛下再来,臣还是那句话,臣有负於陛下,万死难赎臣罪,还请陛下赐臣一死吧。”墨然的嗓音有些沙哑。
墨琉扑过去抱住他:哑声道:“哥,是我。”
墨然一震,“你怎麽来了,你别看……”已是来不及,墨琉扭过他的头,惊道:“哥,你唇角怎麽破了,莫不是皇帝欺负你?”
墨然失笑:“眼看你哥都要上那断头台了,偏你还老想些不正经的……你怎回来了?”
墨琉便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
墨然沈吟片刻,问墨琉:“你不觉得,太巧了?”
墨琉没反应过来,於是墨然就继续说:“我前脚入狱,後脚便有人给你报信,这也就罢了。怎地你就还正好撞著张榜文去见了平阳王。”
墨琉这才反应过来,问;“你是说,有人设了个套子给我钻?”
墨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墨琉眨巴著眼问墨然觉得是谁,墨然想一想,说不是皇帝就是平阳王罢。
这样蠢且满是漏洞的法子,多半是皇帝想的,这句话墨然没说,好歹算是全了慕容晨的颜面。
墨然试探著问墨琉:“要是平阳王,你生不生气?”他总觉得,墨琉仿佛有些变了。
墨琉摇头道:“好像……不生气。”
墨然并不诧异,接著问:“为何不生气?从前你该气得跳脚才对。”
墨琉想一想,说:“哥,这半年我想的明白了。我早已喜欢了慕容夜,只是自己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他却好似不喜欢我了,我一心想挽回,他却软硬不吃的样子。倘若真是他设了这个局,那说明他还挺在乎我,是件好事。”
墨然拍一拍墨琉的头,叹道:“你到底长大了,也好,今後我虽然不在,也安心不少。”
墨琉一听这话便急了,慕容夜对他说,不过三五日皇帝便一定放了墨然出来,听墨然现在这口气,却是存了必死的决心了。
“哥,你和陛下这次,到底是怎麽回事……”
墨然听他问及慕容晨,手猛地一抖,却又强自镇定下来,只淡然道:“戕害龙体,自是死罪一条。”
“戕害龙体?……可慕容夜对我说,你是和陛下政见不合顶撞的狠了……”慕容夜应该不会说谎,那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
“哦?”墨然的神色终於有些动摇:“外间……竟是这样传的?”
“哥!”墨琉有些急了,“跟我你还瞒什麽,我可从没骗过你!”
墨然这才附在墨琉耳边,轻轻说了句什麽。
墨琉整个人都一惊,松开原本抱著的墨然,朝後退了好几步,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有狱卒看守,这才颤巍巍的伸手指著墨然控诉道:“你你你疯了,陛下再怎麽不好,孩子总是无辜的。”
墨然沈声道:“所以我该对他好?学著你似的宠著护著平阳王,转头孩子一掉便恶言相向?阿琉你不懂,旁的什麽也就罢了。这个孩子一旦出生,能引来多少腥风血雨,多少藏在暗中的人会出来诋毁他,到时候一个顾不全,便满盘皆输。皇帝的子嗣,应该来自後宫,而不是他自己的肚子,我没有办法……”再说不下去,只咬紧了双唇。
墨琉这才发现,墨然那薄唇,却是自己咬破的。这才知道,墨然自己心中也十分难受。
但有些话,还是得问了。免得像他那样,铸成大错……
“你……下的什麽药,量没弄好,要出人命的。”墨琉忽然想起来,方才在狱门外遇见慕容晨,确实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墨然苦笑道:“你别想了,没出人命,连孩子也还在。”
墨琉怔了,墨然不同於他,做事向来拿捏的十分精准,若是有心要去下药,定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怎地没成事不说,还将自己赔了进去。
墨然像是在解释给墨琉听,又像是在自说自的,喃喃道:“他求我……他从来没像那样求过我……”
墨琉从大理寺的牢里出来,又去了京郊别院,这是已入了夜,他不想惊动人,索性一路翻墙进来,到了慕容夜的寝房前,就直接跳了窗。
到了怀孕後期,慕容夜往往睡的并不很好,半夜里抽筋盗汗是常有的事,但他并不喜欢示弱於人前,往往只要於孩子无碍,都是硬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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