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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琴听了这话,回过神来收起扇子,点了点大汉的肩让他后退,尖着嗓子道:“不急,先让我跟我这好弟弟说说话,劝劝他,说不定他想通了,不用捆不用绑就跟着咱们走了。”

“是,是,您说,您说。”领头大汉唯唯诺诺,挥臂让手下几个让开了一条道。

“我的乖弦儿呀,站那上头不冷么?快下来吧,冻坏了哥哥可心疼。你呀也别怪哥哥去给妈妈通风报信,且听哥哥一说。”曲琴玩着手里的扇子,算是做足了腔调,可曲弦毕竟是跟他同在妓馆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倌儿,对方话里落井下石的意味不会听不出。

曲琴见曲弦僵着身子压根儿不搭理他,脸色兀地变了几变,最后还是转回了笑脸,又继续劝道:“你九岁入行,十三岁当上头牌做清倌风光了那几年,可如今都已十七,再不接客就真晚啦,哥哥看你从前那乖巧伶俐的样儿,想你也早该把楼里那些龌龊事儿看了个通透吧,怎得这会儿又想着逃?让我说呀,趁年轻靠这身子好好捞上一把才是,不就是做妓嘛,没啥大不了的,快跟了哥哥回去见妈妈,哥哥保管替你说说好话免了今次的罚!”

曲弦立在江堤之上望着下头惺惺作态的曲琴,泪忽然就涌了出来。曲琴的话那是一个字也听不得的。如果回去,就算他真会替自己说好话,那也逃不了红妈妈的罚。红妈妈白养了他半月,本是指望他赚钱的,现下孩子没了,身子好了,却不肯接客了,还硬着脾气得罪了好些达官贵人,楼里几个铜板便能随便操弄一晚上的贱价妓倌也不是没见过,他要是现在跟了曲琴回去,今后还有活路么?

他想不通,事到如今怎会把自己逼到这地步?本只怪自己命不好,操了这见不得人的营生,便浑浑度日了此一生罢了,可是谁教心里沉寂了十七年的那些小心思那点别有根芽,偏偏在这春寒料峭间开了花?不过那么一晚,便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

曲弦知道那人是好人,也相信只要自己开口,他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来救他的。可是他穷,他救不起。就算风光不再,只要是攥在红妈妈手里的倌儿,哪个能轻易脱得了身。

他知这世与他不过露水姻缘,那一晚也是自己千般诉万般求才说动了他勉强帮了忙,不该奢求太多的,可只那么一晚的辰光,自己怎的就把那人给惦记在了心上,还打算记这一生一世呢?

都说婊|子无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话用在千人骑万人压的小倌身上实是可笑,可曲弦不后悔。

衣袖下紧紧攥着的手指带得指甲刺破了掌心,一阵阵地疼。曲弦轻呼一口气,放松了身子淡笑一声,清了清嗓子,朝着围在江堤下的那些人拱手作了一揖,而后缓缓道:“琴哥哥的好意曲弦先谢过了,还有过去那些照料,做弟弟的恨不能一一言表。只是唯有今次,恕难从命。”

话毕无再多流连,曲弦闭上眼,张开双臂往后倒去,单薄的身子便如断线纸鸢一般落入了身后翻腾的江水之中。

一江清流奔腾不息,若是有谁能代替他重来这一遭,但愿能留在那人身边安宁一世吧,曲弦心里这么念叨着,纵使万般眷恋,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 ※

清早鸡叫了头遍,春寒料峭的天还漆黑着,山樵村的农户们大多沉浸在黑甜乡中,整个村子安安静静的没有多少响动,连要去县上赶趟出摊的小贩也才刚醒,可住在村头的李淙却已早早地爬了起来。

李淙对于这样起早贪黑的日子早已习惯,他起来后开门出去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喂了笼子里的两只老母鸡,之后回屋把昨夜从村长家搬回来的菜装上板车用麻绳扎稳,又烧了些热水洗漱擦身,临出门前取了点灶灰抹在脸上,最后关了屋门走到院子里提起车把,将捆菜的绳子绕了几圈搭在肩膀上,推着一车的菜出了村。

今儿是结算月钱的日子,也是两月一次的工假,县太爷府上的菜还要送早上这么一趟,黄员外家的工可以不用上了,得了这一天的空,只是年前种下的小麦如今还在地里越冬,农闲时节没什么要忙的,不过南郡那边收皮草的贩子今儿要来村里,一会儿回去了干脆上山打点猎物拿去卖吧。

李淙在心里这么盘算着,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赶到县里的时候天还黑着。他推着板车来到县衙后门处,搁下车把,卸了肩上的麻绳松了松筋骨,而后抬手拉起门上的铜环敲了两下。

睡眼惺忪的厨子惦着肥胖的肚皮出来开了门,见是李淙,招手让他把菜推进门去,又掏了掏钱袋抓了半两银子和一把铜板出来,等李淙卸下一车的菜回到后门处,他便施舍似地把那些钱塞进李淙手里道:“呐,这是这月和上月的月钱,拿好了。”

厨子粗鲁的动作带了些推搡,李淙没有接稳那些钱,铜板从指缝中掉下,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响。他弯腰把掉在地上的几个铜板捡了起来,与之前的一起攥手里数了数,只有半两二十文,少了十个铜板。

李淙抬起头,沉默地用眼神询问厨子少了的那十个铜板究竟是怎么回事。厨子对于李淙的不声不响见怪不怪,自从知道李淙是个哑巴还是奴籍后,眼里除了不屑便无其他了。对县太爷家的厨子来说十个铜板不是什么大钱,不过这边扣点那边扣点倒也不少了。长工里最好欺负的便是这李大傻,少他月钱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可现下对上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厨子有些心虚了。

山樵村的李大傻虽说地位低贱,可那一身遒劲的肌肉的确是实打实地长在身上的,个子也直比矮胖的厨子高出两个头,真要发起怒动起手来县里还不定能有几个招架得住的。

厨子瞟了一眼攥着月钱不问个清楚不罢休的李淙,壮胆似地咄了一声道:“上月初九送菜迟了,这半两二十文便是扣了那次之后剩的,县太爷府上可不会少了你那点钱,赶快拿了走吧。”

上月初九?李淙眯着眼睛回忆,倒是想起来了。可哪里是他迟,明明是这厨子贪睡误了开门,他守在后门外傻等了一个多时辰,冻得手脚都麻了,如今却还要克扣工钱……

李淙不是笨人,暗忖这厨子过去私扣一两个铜板也便算了,可这会儿正是他存钱的当口,又一下被扣了十钱这么多,何时才能筹够那三十两?

李淙抿着唇望着厨子,犹豫着是否该开口讨要那十文钱。厨子估摸也觉着过分了,又掏了五个铜板出来扔在地上嫌道:“这触霉头的!走走走!”之后便甩袖进了厨房不再理会。

李淙默默蹲下去,捡起地上的五个铜板吹了吹,拽出衣兜里的钱袋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又重新塞进衣襟贴身放好,站起来出了门,走到板车跟前拽着麻绳搭上肩膀,而后推着空车离开。

之后去城东的黄员外家领了月钱,同是半两三十钱,两份长工两个月共二两不到,也只勉强能图个温饱。若是普通人,月钱还要来得多些,只是新皇登基后重修了律法,规定奴籍不得经商买卖、参加科举、任官封爵,只可给人为奴为婢、干粗活或是做勾栏院那些营生,平常人家雇奴籍的工钱也只用付半成,好在李淙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惯了,没觉得多辛苦,只是积年累月也存不下几个钱来,一出点什么事就只有犯愁的份了。

李淙数着手里的钱叹了口气,谢过黄员外府的老管家,把碎银和铜板小心收进钱袋里,打算推着车回村里去。

倒春寒的天冻得有些厉害,街上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无,木轮子压在青石板路上咕噜咕噜地响,李淙握紧了车把尽量挑偏僻的路走,经过红杏楼前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直起身立着往上望了一会儿,又摇头继续往回赶。

空车推着不比之前累,李淙惦记着东樵山上的獐子,愈发加快了脚程。出了县城大门,抬头已能望见连绵的东岭,再走一刻便是江岸。清流县地处边陲,山水虽养人却也阻隔了通路,靠山吃水自是不能跟其他富都相比。再加上景帝刚得了天下不久,恐国基未稳之时鼓励贸易往来会使外敌流窜加剧内乱,因此锁国政策自改朝换代之日起已施行了许多年。朝廷明令禁止边陲与邻国通商,这样一来,过去几个繁茂的边地商都渐渐衰落,连带东郡也没了以往的生气。二十多年过去,做不成生意的商人大凡举家内迁另谋生路,留下来的大多是些贫苦百姓,皇恩难及,渐渐有了穷山恶水之名,因此像李淙这样贬入奴籍的罪人被流放到这地方也不稀奇了。

清流江靠海偏南,经年不冻,冬日里虽说水枯却也湿气氤氲,江面上腾着一层薄薄的雾,映衬着朦朦胧胧的天际,视物越发不清晰了。靠着县城这一段江岸筑了堤植了树,再往山郊过去一些便只剩荒草杂石了。李淙沿着江堤赶路,离县城已有好一段距离,江堤渐渐地矮了下来,现出了裸|露的江岸。一阵冷风迎面,雾气散了些,他不经意间转头,突地望见不远处的水里晃晃悠悠地漂来一物,像是伏趴着的一个人,周身还缠着白色的绢布。

许是什么落江的衣物吧。李淙心里这么想着,本不想多管的,可那东西冥冥之中似乎长了眼睛似的,被浪推得直望他跟前冲,他隐隐觉得不是衣物,倒像个溺水的人,身形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于是他停下步子凝眸细视,那人刚巧在他看过去之时猛地扑腾了一下,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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