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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明白人都暗暗吞下疑问，然后硬着头皮假装无事。

叶霜染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一方面时差的错乱让身体疲倦不堪，而另一方面匆匆接手的工作也急需核实。这样的状况几乎用尽了她所剩无几的精力，可努力维持的平静表面下，翻涌的内心却使她越来越无力。

自从和高富帅交谈过后，她便无法停止不去思考有关郝静的一切。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又为什么选择让自己蒙在鼓里？就算这是怕她受到伤害而做出的“牺牲”，那么记录着调档签名的单据又该怎么说？

无头绪的问题只能更添焦虑，盘桓在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扰乱了思路，渐渐的把她拖离会议。

“叶总监？叶总监？！”报告完的D姐看总监大人迟迟没有反应，只是眼睛盯着资料若有所思。于是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请上司进一步示下。

叶霜染“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这次展会的策划其实已经安排妥当了，要她出面也不过是为了掌控大局，与有意向合作的企业接触一下。因此，所谓的“讨论”并不像以往那样需要她过多的费心，只要大概把握一下就可以了。于是她又重新看了一遍企划案，在确定了所有流程没问题后，说道：“就按照这个进行吧。”然后她又抬手看了时间，说：“时候不早了，我们散会吧。今天辛苦大家了。”

众人也纷纷回应，一边起身向外走，一边互相道别。

总监大人也跟着走了出去，离开了这个并不属于她的房间。

高富帅给她安排的房间位置比较高，并不和其他人的在一起。虽然不明白他又要干什么，但如果要换到一起也没什么必要。此时正是游客大量涌入的时候，这家酒店的房间几乎都被预定了出去，再找一间空房很难。

开门，落锁，两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早就有些支撑不住的叶霜染靠着门休息了一下这才有力气转身，不过还是昏昏沉沉的脑子像是缺氧一般，怎么也清醒不了。

或许是飞机上没有睡好吧。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凝固的大脑让她根本就没注意到屋子里早就已经有人等候。

“霜染，你回来了？”

叶霜染下意识的抬头，努力的眯起眼睛才能分辩出因逆光而显得模糊的五官。

这消失了半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让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竟看到了郝静的那张脸。而愣怔的盯了半天后，叶霜染觉得自己果然是太累了，不然怎么连许久不再出现的幻觉都跑出来逗/弄神经？

看来以后还是少做飞机为妙。

总监大人笑着摇头，自嘲的弧度渐渐变深，却在弯到极致的时候换了味道，牵扯着泪腺也跟着叫嚣，成双成对得不管不顾。

这样的怀抱也是幻觉么？那为什么感受到的温度如此怀念？

自欺的糖衣褪去后苦涩的真实逼着她咬住下唇才能不让自己的呜咽流泻半分。而已经被水雾蒙盖的眼里无论怎么遮掩，都是郝静再熟悉不过的锥心刺骨。

“霜染……”她轻唤着刻在心里的名字，加重了两臂间的力度。尽管她清楚的知道叶霜染的内心一定翻卷着愤怒，尽管也曾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相逢的场面……但真的站在她面前时，才明白那些定下的决心竟如此轻易的灰飞烟灭，那些所谓的勇敢也像痴人说梦，毫无分量。

无论怎样的风暴自己都可以接受，就算她无动于衷也要将心意传达……这些东西不过就是自己美好的愿望，同叶霜染的眼泪比起来，真是尘埃不如。

郝静看着她隐忍不发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感觉不断升级并一点点靠近，然后再挤扁她那些可笑的设想。

被念着名字的叶霜染没有动，即使身体传来僵硬的信号也没有改变姿势的意思。此刻的身体，更像是一具空壳，徒留下色彩而少了鲜活。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然后轻吐的“放手”两字，像是急冻过的金属，冰冷得连郝静的耳朵都被刺痛。

“不放！再也不放！”因为咬着牙，她说出的话都有些模糊。但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去在意叶霜染的态度，才能逼着自己拿出勇气，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但受到折磨的不仅仅是郝静一人，这样坚决的句子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一向淡定从容的叶霜染突然挣扎起来，疯狂得只想摆脱怀抱。

“不放开算什么？！你说你不放开是什么意思？”太多的愤怒和被欺骗煎熬着理智，让她无法再维持，甚至连质问的语气也变得更像是在嘶喊。她拍开抚上脸颊的手，不去管泛滥的泪水，直视着郝静的目光里怒浪滔天。“半年来你没有电话，没有短信……甚至连出卖公司的证据也是伪造！骗我离开你就这么安心么？为什你都不考虑我的感受？为什么不想想我的意愿？”

郝静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无论说些什么，此刻都显得虚伪。可无回应的沉默只能让叶霜染更加颤抖，说出的话愈发幽怨。

“你和高富帅联手把我送出国，远离这次纷争，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为了我好……但你怎么能狠下心来分开半年？怎么能肯定我也可以若无其事，陪你演完剧本？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担心这些，反正无论怎样我都会原谅，都会回到你身边？”

“不是！”郝静大声的否定，心里却像被凌迟一般。她的总监大人曾经那么优雅，冷静沉着，从没这么激烈也从来不曾抱怨……可是现在呢？她的任性和一厢情愿，究竟把这个女人变成了什么样子？难道因为爱就可以让她沦陷到如此境地么？那她所选择的道路又算什么？

郝静突然觉得那些都毫无意义，自己的愚蠢已经把结局定好，又还来期盼什么？但即使这样她也还是要传递自己的心意，即使是失败也要去努力尝试……不然这半年该怎么收场？

可是总监大人根本不想听她解释。尽管刚才的挣扎让她彻底没了力气，但抵在她肩上的双手还是奋力的推拒着，不愿让人轻易近身。而没有办法的郝静只好无奈的叹息，一点一点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然后才卸去身上的“枷锁”，把她的手臂按在墙上。

这样的姿势完全使不出力量，虽然在身高上占了优势，但是和体力充沛的郝静比，叶霜染显然落在下风。于是她不得不被迫和某人对视，听她述说这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往。

“你说的，我全都知道。”郝静皱着眉，眼里有说不出的怜惜和深情，连声音都因此而沙哑了。“我知道你难过，也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可是，霜染，我不能接受他们对你做的事啊！”她慢慢垂下头，不愿去回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可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在乎谁会诋毁我，说得多不堪我也可以当做笑话……但是谁也不能说你分毫，不能对你有威胁……即使潜在的可能性我也不能接受！”她停了下来，努力让心绪平和一点，又说道：“我曾经在C公司看到梁子衡，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和郑兴邦的阴谋，所以也就没和你说。可当高总告诉我他们要整垮你后，我便不能容忍！梁子衡那个混蛋凭什么设计陷害你？明明是他先出轨的，凭什么怪到你头上？如果得不到的就要毁灭，那么该毁灭的是他！如果因为他爸位高权重，无人敢动的话，那就让我来毁灭他好了！”她握紧拳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暴戾，那种神情像是被逼入绝境的狼，凶狠而决绝。

“没有人能不付出代价……”郝静缓缓吐出这几个字，轻柔得像柳絮，却又置地有声。然后她把目光重新聚集在叶霜染的眼眸中，像是对着神在宣誓，虔诚也郑重：“霜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伤害你！任何人都不被允许，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不感动么？那样是不是太假？但是这样就该被原谅么？

“说得真好听啊……”叶霜染冷着脸笑容达不到眼底。“没有人能伤害我？那你又对我做了什么？就算梁子衡能只手遮天，也不过是让我没了工作，失去所有物质上的东西……可你呢？你做的事情呢？那一切让我以为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失去了最珍贵的快乐，失去了最不能舍弃的牵挂……但结果是什么？不过是个骗局罢了……”

“郝静，你在我心里肆虐，这难道不是伤害么？”叶霜染极力忍住，不让泪水再次决堤，可已经撕碎的伪装和骄傲怎么也拼凑不起来。她只好死咬住下唇，把抽噎咽回去，才又说道：“伤害了我却又回来说这些……你这样算什么？”

郝静说不出，痛苦的表情同样扭曲在她脸上。没有立刻答应高富帅就是在衡量究竟什么才对。如果将一切都告诉霜染，那么她最后很有可能会身败名裂，甚至连她的骄傲也不复存在。而如果选择保护，那么或许就会彻底的失去她……但梁子衡的能力她再清楚不过，他报复的心理也不是一般的程度，再加上一个郑兴邦的话，事情的发展真的可能会失控。所以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接受！

更何况若不是因为自己，梁子衡又怎么可能会盯上霜染？

那么，就算万劫不复也不能后退。就算不能再爱，也不要她有任何闪失。而这样近乎绝望又卑微的想法一直驱动着她，无论是面对梁子衡还是郑兴邦都可以唯唯诺诺，忍辱负重，无论高富帅让自己做了什么棋子她也不去在乎……只要她的总监大人安好，晴天阴天又有什么分别？

可当叶霜染真的飞回D市找她的时候，她忽然就失去了所有勇气。那样的绝望不该写在总是自信微笑的脸上，那样的无助也不该出现在温柔如水的眼眸里。所以她飞快的跑开，懦弱得欺骗自己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不让梁子衡听到风声，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