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万念成灰,心如死海,断了红尘,就像是个浮游灵,只剩下用佛法修行这个办法拯救。基於这个理由,仁波切决定欢迎他步入佛门。
在佛殿上,喇嘛为他剃度,他换上了砖红的僧衣,拜过了佛像,拜过了仁波切,正式成为出家的僧人。
因为自身医学师从於仁波切,便也跟从於仁波切的法号,更名为雀倍更敦。
他出家了以後,过了几年,又进了密宗,成为了密宗喇嘛。
他出家了以後,每天除了念经,都会早早的来到村口,在小佛塔下扫地,为这座用顿月的骨灰建成的佛塔除尘。
有时候回去晚一些,他会遇上出去放牧的父亲,或者出来背水的母亲,他只向他们合十、微微点头。父母面对已经出家为僧的他,只能用合十还礼,以前那些说说笑笑的过去已经被风刮走,一去不复返。
有时候,他来到村口,也会遇上带梅朵旺姆出来游玩的葛莎其其格。原本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在一个回头,眼光碰上他以後,就立刻烟消云散了,她直直看著一袭僧衣的他,想起他悄悄出家的那一日,心里就作痛。
梅朵旺姆拉扯她的长裙,她这才回过神,抹去伤痛,决定面对现实,向白色佛塔下屹立著不说话的僧人身影合十,然後立刻干脆的牵著梅朵旺姆的手,大方走开。
☆、坛城有多远 42
第四十二章
“我出家去了,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为我照顾我的父母,不要再来找已经出家後的我,我已经不再是顿珠……”
一张信纸上,只有一句话,即便信在当初被过目以後,也被扔进了火塘里,但这句话,她仍然清晰的记在脑海里。
她最爱的其中一个男子踏上了极乐世界的大道,她想著把下半身的幸福寄托在另外一个最爱的男子身上,可是老天戏弄人,偏偏戏弄她这样一个勤劳的弱女子,她的幸福注定不会有,在她拿到信,知道真相的时候。
宗嘎终於在顿珠出家後不久,把那天晚上知道的秘密说给了家里人。
这位母亲斩钉截铁的认为这是兄弟间的同性乱伦,但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一个死了,另一个出家了,怎样也没有办法生气。
而她,葛莎其其格,最伤心的莫过於她,她的智慧,她的美貌,她一直认为自己可以虏获自己的心上人,结果她绝望了,她苦苦追求了这麽久,到後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一场兄弟乱伦的第三者,她什麽也没得到,只得到了一颗失落的心。
她发誓,她再也不会再爱世上任何一个男子,也不打算改嫁,只是带著自己的女儿梅朵旺姆,在这个家里度过一生。
时间飞逝,一晃眼就过去了几十年,她当上了祖母,女儿梅朵旺姆与当地一个英俊的男子结婚後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一男一女後来也成家了,她的後半生也过得很幸福。
而出家後的顿珠,喇嘛雀倍更敦,也白了头,到了九十三高寿,却依然还在村口守著佛塔,每天早上在佛塔下扫地。
有一天,来了一个年轻的藏医,因为听说过他的名声而特意过来拜访。
谈聊间,年轻的藏医忽然仰头看著佛塔,问他为什麽每天都会来到这里。
年事已高的雀倍喇嘛这个时候才肯谈起自己出家前的过去,毫不隐晦地反问这位年轻藏医:“你厌恶同性恋吗?甚至厌恶乱伦吗?”
年轻藏医愣了愣,没有回答。
雀倍喇嘛低头,微微露出无奈一笑:“这可是我的过去……”
“为什麽会和这座佛塔有关?”年轻藏医询问。
雀倍喇嘛仰头,看著这座佛塔,深情的回答:“因为佛塔,是用我弟弟的骨灰建的,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
年轻藏医微微低头,心里明白了一件事情,只道:“您出家是对的。”
雀倍喇嘛微微笑,目光仍然停留在佛塔上,“世界上,没有你做什麽事情是错是对,只是缘分而已。我的爱人死了,我经历了许多事情,最後,只是想每天为他清除灰土。”
这句话很对,年轻藏医默然轻轻点头。
随即,雀倍喇嘛收回眼光,又微笑著说:“你来找我,刚刚好是时候,要是晚上一两年,也许就见不到我了。”
年轻藏医微微惊讶:“您……要离开现在的寺院了?去别的地方修行吗?”
雀倍喇嘛一脸从容,含著和蔼的笑容,答道:“不,我弟弟在路上等我,我准备要启程了。”
年轻藏医听罢,低下头,言语哽在喉咙却无法说出来。
雀倍喇嘛绕过佛塔,往前走,边走边说:“你大老远跑来找我,我却和你说了这麽沈重的事情,实在是罪过。走吧,回去寺里,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喝茶。”
年轻藏医迈步,跟著走。
路上,年轻藏医问:“很多人都害怕死亡,您却这样大度,果然是修行越高越能看淡一切了?”
雀倍喇嘛依然从容:“这倒不是绝对,太重视地位和名利的人,以及得到了幸福的人,都会害怕死亡。有些人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也会放弃生命,不惧死亡。”
年轻藏医想了想,才应道:“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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