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那女子手中的茶杯往墙上一砸,“你别忘了我们当初的承诺,当初我可以将你们凌家救起来,而今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切还原,别忘了你父亲曾欠下的债务,就连你们家那套遮风避雨的房子抵押了都不够,你忍心让你那个养尊处优的母亲露宿街头,你就继续这样为所欲为。”
那个女人的强横让她厌恶甚至仇恨,可是一年前,如果不是她,他们家现在估计只能住在北京的地下室里,尽管她这一切都是她处心积虑,可是这天地间,又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帮你,她微微仰起头,还好,她还有些利用价值,才能挽救那个岌岌可危的家,她是北京人,普通的北京人,母亲是满族人,有着贵族的血统,却因为当年下嫁父亲,开始了最为世俗的生活,好在父亲能干又有商业头脑,就算再辛苦也让母亲和她过上最富足的生活,只是他却有个致命伤,赌瘾太重,这些年,他背着凌潇潇和她母亲,把旅行社和房子都拿去当了,在赌场上的人,是没有底限的,他一输在输,到最后,只好向高利贷借债,没有还的,高利贷公司让他拿凌潇潇来抵押,好在他还有一丝清醒,用自己的手做了赌注,还是输,凌潇潇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黑市的赌场,看到亮晃晃的刀,她从不知而今现在竟还有这样的场面,她打电话报警,手机被打落在地上,远处有一双亮堂堂的眼睛望着她,到最后,她竟然提出放了她父亲的那双手,她愿意交出自己,那些人的眼睛都亮了,满眼的污秽之光让她作恶,她看到她父亲眼眶中的泪水,那些人放走了她父亲,却抓走了她,就快要带离赌场的时候,却被一个好听的女声拦住。
她在身后,凌潇潇看不清她的面目,只听得清她的声音,陌生的却好听的声音,带着些强势和干练,“她欠你们多少钱?”
一行人停下脚步,望着身后的女人,后来她开了一张支票,她就这样被放下了,那个女人的一张支票,三两句话,她有些懵,那天她一直都很懵,虽然她不知道她父亲到底欠了多少债务,但是也知道铁定不是小数目,一个书昧平生的女人,就这样帮她解了围,她凑在那个女人身前,有些无措地说了句,“谢谢。”
那女人伸手打断了她的话,转过身来的时候,她才看清她的样子,那双眸子顾盼生辉,那袅袅身影显得身段特别的柔弱,只那冰冷的神色和凌烈的眼神又让人不敢小觑,地下赌场里人声鼎沸,粗鲁的男人们说着不着边际的粗话,那女子领着她出了赌场,到了一个胡同,凌晨的胡同很静,那女子开口道:“不用谢,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刚才那张支票只当我借给你的,你卖给那群男人,还不如卖给我,兴许我还能对你温柔些。”她露出邪魅的笑容,凌潇潇退避在冰冷的墙上,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女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当时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落到她手里,也好过那一群粗野的男人吧。
那女人见她一脸惊恐害怕的样子,竟痴痴地笑起来,可是不知怎么,那抹笑意里凌潇潇竟看出了些落寞。
“你放心,我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兴趣,你随我来。”她的声音柔和了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酒窝,这样她整个人身上的戾气也就少了许多,凌潇潇也不知受了什么蛊毒,就那样随了她去。
就这样,她认识了席谨之,一个不知她该感激还是该恨的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是知道的,只是席谨之有时的强势让她受不了,为期一年之约,只要席谨之所说的,她都必须去做,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大事,她只是听从了席谨之的部署,一步一步地接近柏文初,让那个男人为之迷恋,信任,事情进行地很顺利,几个月的时间,柏文初就排除万难,与她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只是让她忧心的是,念笙,她想到这个名字,就连空气也变得愈发凝重起来,席谨之为谨慎起见,不让她和夏念笙再有任何的接触,她不知道席谨之最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总等着彼时在北京的席谨之的吩咐而已。她低垂着头,好长好长的时间,席谨之才柔下声来,“你知道此行有多危险,如果让柏文初发现你居然和女人纠缠不清,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就都白费了,柏青筠没那么容易相信你,你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受到了监视,在这个关头,你怎么还能想到去和夏念笙见面?”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凌潇潇长久才说了句,她微微仰了仰头,不想席谨之看到她眼中的水汽,她拉开了门,独自离去,夜色中,只剩下席谨之坐在黑暗中,那双瞳仁闪闪发光,钱包中的照片上柏青筠望着她笑颜如花,她嘴咧了咧,四年了,青筠,你可有一刻想过我?
☆、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夜,南城灯火通明,从南山上望下去,整个城市蜿蜒如蛇,山底下停着那两黑色的路虎,车内人静静地坐在驾驶位上,青烟袅袅,是从她狭长的指尖飘上来的,这几年,她又恢复了这个习惯,吞云吐雾间,不知不觉,一只烟已经燃尽,她望了望南山上的那座城,那座属于柏青筠的城,万家灯火似乎也独只看得见属于她的那家,默默地,她看了一眼,将烟头弹出去,关上车窗,启动引擎的时候,碰掉一个东西,一把钥匙跌落下去,她弯下腰拾起来,冰冷的钥匙却烫手的紧,像是烙印烙在掌心,席谨之心中不是滋味,只觉得这十月的天也闷热的慌,她此次回南城,除了在机场那天巧遇柏青筠之外,这好几天过去了,也都没有见着她,兴许是故意躲她吧,席谨之想着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气,喜的是如果那人真的躲着她,那终归还是在意的,气的是她真能耐得住性子,收到的短信每一条回复的,席谨之摸了摸那条伤口,眼神中的一抹恨意难消。
黑色路虎消失在夜色中,席谨之心中憋闷,驱车前往曾经日夜熟悉的地方,那是曾属于她和柏青筠的私密地方,在市中心的广场拐角处,从一个小巷拐进去,是有些古朴气质的老房子,席谨之找了个地方停车,钥匙插进锁芯的那一刻,她的手有些发抖,门没有换锁,她推开门,四下布置是她熟悉的样子,她眯缝着眼,都能清楚地指出每一处的格局,只是扑鼻而来的灰尘气让整间屋子看起来特别的腐朽,她沉迷地闻着腐烂的气息,像她和柏青筠的爱情,已经烂成渣了,却都舍不得扔,就像柏青筠都烂在她心里了,全成渣了,要扔掉,只得一点一点地拔出来了。
屋子里挂着土耳其壁画,吊灯上一层一层的灰,檀木陈列架分为两部分,上部分放书,下部分放刀,这么多年,她什么都见过,却从未想过柏青筠竟是个爱刀的女人,她翻了翻,也没找出当年柏青筠亲手刺向她的那把刀,她该是刀法很熟练的,只是没有伤到要害,是不是在最后的关头,她依然对自己还存着那一丝丝的挂念和不舍?物是人非,是人世间最苍凉的词语。她缄默凝望着眼前的种种,手中握着刀柄,指节微微发白,想起从前种种温存,那些年,她身上的木兰花香气时时都围绕在身旁,大多时候两人互相猜忌,柏青筠仅有的温柔就成了稀世珍宝,她的面容,眼眸,神情,每一步都直指她心,让她不知所措,让她迷乱,她知这样的情况不妙,可是已经管不住,也来不及了,她是那样美,摄人心魄的美,美到终有一天拔刀相向,她也不得不每日提醒自己,是该恨她的。
门外传来懒懒的脚步声惊动了回忆中的席谨之,她惊愕地握紧手中的俄罗斯弯刀,一回头,却原来是她,她竟然在这个屋子里,身后,是沉着脸走出来的柏青筠。
记忆中,曾经温柔似水的温润目光,曾经笼罩着淡淡忧郁的纤柔眉目,还有那一脸冷清不管不顾的寒气如霜,那是她记忆中的柏青筠。
两人都未曾想过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再见面,谁也没想到会这样的突然,席谨之想总该在红酒满杯,音乐怡人的地方相约,而柏青筠,从未做好再相逢的准备,两人心中踹着这突兀的闯入心扉的惊讶兴许还有些欣喜,就这样,隔着灰蒙蒙的地毯,四目相对,柏青筠只觉得手脚冰凉,而席谨之,手中握着她的俄罗斯弯刀把玩,机场重逢是个意外,太仓促,让她都没有好好的机会细细地看她,四年了,她瘦了许多,看来柏氏国际那块肥肉她扛得也很辛苦,一件黑色的小外套套在她身上,似一阵风吹过,就会将她绊倒,她肌肤泛着白,一手扯着衣角,一手悬在身前,吊灯的光影是金色的,席谨之只看到她纤瘦的面容,心一阵阵地缩紧,那白光中的眼神像刺般晃花了她的眼,她心中一恸,竟脱口而出唤了声“青筠”
柏青筠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经过时,取下她手中的刀,缓缓的,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席谨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到底是柏氏国际的总裁,而今真能做到生死相见不相闻,发短信不回,四目相接,孤独相处形同陌路,柏青筠,你可真够狠的,她猛然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良久,两人竟这样僵持着,除了缄默并无任何的声音,好长的时间,才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席谨之拉着她的手,只闻到近在咫尺的属于她的香气,那一声叹息让她心生荡漾,她反手在她身后一拉,柏青筠乌黑长发披散开来,几丝凌乱的碎发贴在脸颊,她侧头为她拨了拨,她那一双眸子黝黑潋滟,此刻的她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般让席谨之控制不住,她探手勾了她的腰肢,低头便吻了上去,四年的恩怨情仇似乎都淹没在这潮水般的吻里,她的唇微凉,带着轻轻的薄荷香气,席谨之眼眶有些湿,只温柔地轻轻揽着她,她拇指沿着唇线往上,此时早已忘了往昔的新仇旧恨,只顾着心疼,“怎地憔悴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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