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的时候,总会有人来打破造成不严肃的恐慌。潘誉的视线里忽然闪现出一个黑衣人,在其他人还沉浸在忽然看到了不速之客的惊愕中时,他脑中绷紧的那根弦于瞬间促使他做出了行动。看着急速冲进绍乾殿的黑衣人,潘誉猛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跳进殿内。
殿内莫名的多出了两个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响起了一片“护驾”之声。这似乎是刺客出场的时候必备的台词,然而,却永远只是喊的人多,做的人少。众人陷入了一片慌乱,连齐恒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名状的仓皇,呆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身着玄色龙袍的皇帝倒是沉着得很,退后几步摸到了墙上的佩剑。
黑衣人只简单向室内一扫,便知道了自己的目标在哪里,一柄长剑径直刺向皇帝齐公贤,迅雷不及掩耳,速度之快,使齐公贤甚至没有时间把身旁的剑□。就在剑即将触碰到不断后退的齐公贤的身上时,潘誉已经赶上了黑衣人的身形,及时用自己的剑挑开了对方的剑,于是那剑只是划破了黑色的龙袍,并没有伤到齐公贤。齐公贤再退几步,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潘誉和那黑衣人缠斗。
变了颜色的守卫们仿佛如梦初醒,这才纷纷进了殿来,把皇帝和太子围在中间,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围攻那个黑衣人。众人只看到绍乾殿武官潘誉一人在孤身奋战,和黑衣人紧张的打斗着。
虽然是身为文官之子,可是自潘誉懂事以来父亲就要求他学习武艺,而且要求极其严格,所以他有着比同僚更加精湛的功夫。作为一个习武者,他惊叹的发现自己的对手拥有着极高的剑术造诣,作为一个臣子,他暗地里告诉自己不可以掉以轻心。面前的人一袭黑衣,脸上整张脸被一块黑巾遮住,不,可以说,整个头部都被黑暗陇上,这样的装扮,令人辨不出面貌,甚至分不出男女。唯一可以看到的,是一双眼睛,一双闪烁中的眼睛。
两个人手中的剑,都是极其普通的剑,而它们却如所有优秀的剑一样,纵使是在昏暗的烛光下,也掩饰不住银白色的光亮。这也许是身为剑的骨气,同样,也是舞剑者的精神。剑走游龙,明晃晃的剑影令在重重保护中的齐公贤几度用手遮住了眼帘,却又忍不住继续观看。黑衣人的剑有意无意的向着被围护着的皇帝指去,但是每次都被潘誉的剑截住,变换了方向,而强悍的剑气竟使潘誉身后的烛焰惊慌起来,摇曳不定,有的在微光中恢复了常态,有的则是瞬间熄灭。剑气纵横,齐公贤脑中猛地想到了这四个字,心中一叹,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金属的碎屑在人们的不经意之中掉落,冷兵器的触碰带来的火色的光芒,潘誉的剑承受这一次又一次的猛烈的攻击,震得他虎口生疼,脸上露出了怯意。黑衣人仅只露出的双眼之中流露出了飞扬的神采,却也只是转瞬即逝,得意很快被冷静替代。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潘誉,不要让我失望。眼神背后,是难以揣测到的希望。
忽然间,潘誉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剑猛地刺向刺客,而自己的身子也向着对方的剑尖撞去。也许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剑术远不及此人,也许是因为年轻气盛,他选择了一个并不聪明的方法来结束这场剑术比试。“习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这句话,潘誉常常听到。忠诚的最高境界不就是死吗?况且,已经是生无可恋了。猝不及防,他的剑划破了对方的衣襟,延伸到靠近心脏的左臂,汩汩的鲜血渗了出来;而对方的剑,却在他撞上来的一刹那收起来,做出了挡剑的动作。潘誉毫发无伤,对方伤了胳膊。潘誉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轻松,对方晶亮的眸子里在流露出一丝疼痛过后竟化作了笑意,随后便是飞一般的冲出了门外,在堵在门口张弓搭箭的所有禁军的众目睽睽之下跃上房顶,向着深宫的方向逃去。这是怎样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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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火把点燃了,流动的金龙在后宫的每条道路上驱走了黑暗,只是想要找到那一个潇洒的刺客的影子。
流筝宫外,龙卫军统领郭松踌躇了良久,终于还是决定上前叩门,不料手还未触及那暗棕色的大门,门就已经自动开了。清儿半睁着的眼睛朦朦胧胧,人未看清便是一阵斥责:“大晚上的弄得这么亮做什么?吵吵嚷嚷的,把公主和驸马都给吵醒了,你们谁负责?”
郭松皱眉,心里不愉快,可还是压住了火答道:“今晚上宫里又出了刺客,那家伙现在不知道踪迹,我们得进流筝宫搜一下。免得那个混账威胁到公主和驸马的安全——”说着,想要推开清儿,进到宫里去。
“没有公主的允许,你们谁也不许进来。”清儿急忙挡在了郭松面前,妄图用凶狠的眼神和女儿家固有的骄蛮把他吓唬走。偏偏郭松是个自幼就不怎么与女儿家接触的大老粗,当然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忽然大喝一声,铜铃大的眼睛一瞪,震得清儿不由自主地捂起了耳朵,让到了一旁。
“这么闹,究竟是谁?”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既不似清儿的尖利,也不似郭松的粗鲁,只是平平静静的询问,带着夜晚固有的宁静。这才是贴合夜晚的声音,沉着不带喧嚣。身披白色外衣的驸马走至庭中,纤细的眉毛凝结着愠怒和迷惑。
“参见驸马——”郭松急忙屈膝跪下,声音中带上了恭敬,只是在低下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拜的不是一个人:“——和公主。”再抬头,果然看到了那个身着黑色外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驸马的左边,正低头看着自己。恍惚中,郭松有了错觉,这个怜筝公主,不是自己所认识的怜筝公主,且不说那一脸的平静,还有她的右胳膊揽着驸马左臂。
“今夜——”郭松张口想要解释,却被公主干脆的答话堵住了:“我们知道了,你快些搜,搜完了我们还得休息。”驸马侧头看了一眼怜筝公主,又转了过来,似乎是赞同一般的向郭松点了点头。
“是。”郭松站起身,带领着自己的手下在流筝宫里搜了一通,一无所获,只好讪讪的告了罪,离开了。
后半夜,在平静中度过了……一个枯井里发现了丢弃了的带血的黑色夜行服以及边沿残缺的剑,而刺客则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所踪。
翌日,绍乾殿骁骑尉潘誉由于昨夜的神勇再加上兵部尚书杨悟民的力荐,他被破格晋升为龙卫军副统领,而且在驸马的旁敲侧击之下,潘誉本人腼腆的要求之下,皇帝龙颜大悦,答应为其赐婚。
婚配的对象,是本来内定为濮家的儿媳的刑部尚书左知名的千金左秋棠,庆幸的是,左濮两家的喜帖,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愤怒的右相还没能做出更多的反对,几日后,他就遭到了暗杀,这次,是真正的暗杀。没有人知道这两次袭击之间有没有关联,甚至聪明如驸马杨悟民这样的人,也不敢保证。有人问起时,他只是皱着眉表示痛心,右手不住的抚摸自己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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