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声笑了笑,先同孟青说:“这位是刘子民,是留洋的博士,也是我的老同学,刚回来上海不到半年,如今委屈他在泰和帮我的忙呢,”孟青很恭敬的叫道:“刘先生。”傅玉声又给刘子民介绍孟青,说:“这位是孟老板,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绰号,叫做‘和气拳’,你想必是听过的……”话还没说完,刘子民原本伸到半空的手僵在那里,脸色也有点变了,只是当着他的面不好说什么,勉强的笑了笑,说:“久仰久仰,原来是孟老板呀。”草草的同孟青握了握手,便不再开口了。
孟青也察觉了,虽然不明所以,却仍是很客气,说:“三爷身边都是些厉害的人,孟青没什么本事,不过是勉强混口饭吃,刘先生不要笑话孟青才是。”
刘子民言不由衷的说道:“怎么会?孟老板在上海滩名声大得很,能认得孟老板,真是一件幸事。”
傅玉声不知道刘子民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问了几句设备的事,把话岔开了。孟青同他说:“三爷,我等下要去码头,就不劳烦你送我了,你们有事,还是先走吧。”
傅玉声怕他心里不快,便说:“我办完了事再去找你,你几时回去?”
孟青脸有点红,小声的说道:“三爷你先忙你的事,我订好日子再来找你。”
傅玉声得了他这句话,便放心了许多,笑了笑,让秀山出去给他叫黄包车,这才同刘子民上了汽车。
等到汽车出了大门,上了路,刘子民才皱着眉头问说:“玉声,你怎么跟他这么熟?”
傅玉声听他口气不对,便说:“我同他在南京时就认得了,怎么?”
第97章
刘子民好一阵子没说话,傅玉声想了想,就说:“孟老板这个人最讲义气,又尊敬读书人,同别人不一样的,你日后就知道了。”
刘子民看他一眼,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他做什么生意?”
傅玉声心里隐约知道这人说的什么,却故意装作不知,问道:“他哪里有什么生意,不过是帮人看看场子而已。”
刘子民皱眉说道:“他做的可是烟土生意!玉声,不是我说,政府三令五申说要禁烟,为什么还是遍地烟馆?就是因为到处都是这种没有良心,只知道发财的人!”
傅玉声微微苦笑,想,这些留洋归国的人,总有着一股子不切实际的热情,觉着如今已是民国了,便该是有了新气象,是个新世界,与北洋政府的时候不同才是。所谓禁烟,不过是民禁官不禁罢了。政府不让贩卖烟土,说要禁烟,可你到租界里去看看,那些金号米号,十有八九都在贩卖烟土,还盖着官家的花戳,只要交了税,那便可大大方方的卖起烟来。
他叹道:“上海这样大,做烟土生意的人何其之多,不多他一个,也不少他一个。子民,你回来的时日还是太短,你再呆两年,便明白了。”
刘子民吃了一惊,盯着他看了许久,说:“玉声,没想到会有一日从你口中也听到这样的话来。”
傅玉声心中有些难受,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往窗外看去。路上落了雪,又被车马践踏,变得泥泞不堪,十分的污浊。
刘子民突然说:“玉声,我不信你心里当真这样想,你若是觉着这些都是理所当然,那你怎么不去贩卖烟土?怎么不开烟馆?可见你还是有点良心的。”
傅玉声开不了口,脸上被人掴了一掌似得,火辣辣的疼。
他哪里说得出个半个不字?他是不肯做烟土生意,可孟青替他做了。骆红花不是也同他说过吗,孟青早就想要金盆洗手,所以才同他说过想要替他帮忙的话。
偏偏被他拖累,反倒越陷越深。
刘子民见他沉默不语,便也安静下来,到了厂里,两人都不曾开口。
傅玉声将他送到利华,也不好就这样走开,便在厂里等着。
厂里出故障的一台机器是傅玉华通过人从越南买来的,是法国人办的厂里的旧设备,哪里想到用了不到半个月便突然坏了,又无人能修,把大家都急得够呛。
幸好刘子民也懂得法文,将一同送来的厚册子仔细的看了一遍,死马当作活马医,摆弄半晌,竟然就修好了。
傅玉华也守在厂里不曾离开,事情有了这样的结果,他自然是十分的高兴,坚持要请刘子民吃饭,又吩咐人给他包红包。刘子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猜是工人操作没有章程,所以机器便卡死了。等我回去将这本手册翻译一遍,给你写下来,你到时候拿给工人看看他们就知道了。”
傅玉华愈发的高兴,要请他每月都来厂里做几日指导,刘子民这些日子陪着傅玉声忙糖厂的事,都是纸上谈兵的多,亲自动手得少,这时终于有些实在的事可以做,也很高兴,便满口答应了,又同傅玉声保证说绝不耽误贸易公司的事。
傅玉声哪里还能说半个不字,便笑着答应了。
吃完饭之后,刘子民一心要行指导之责,在厂里四处转着看了看。傅玉声想着要送刘子民回去,也没有走,留在厂里,顺便同大哥说了罗汝城的提议。
傅玉华想了想,也觉着有利可图,便鼓励他说:“你既然想做,放开手脚去做就是了。父亲那边你不必担忧,有我替你挡着。”
傅玉声心里高兴,又同他细细的商量了一番。傅玉华也同他说起办火柴公司时的事,因为心中感慨颇多,又有鼓励之意,不知不觉间就说了许多。傅玉华办厂时的辛苦,傅玉声原本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听他细说起来,才知道其中竟然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曲折。兄弟两人许久不曾说过这许多的话,这次竟然一直聊到傍晚。
晚上傅玉声送刘子民回去,刘子民下车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突然扶着车门问他道:“玉声,你实话跟我说,你没有跟着那个孟老板一起做烟土买卖吧?”
傅玉声哪里敢同他说实话,只道:“你放心好了,我若是做了烟土买卖,又何必这样辛苦的要请你帮我建糖厂?”心里却十分的惭愧。
刘子民这才笑了,扶了扶眼镜,认真的说:“玉声,我当初决意回国,就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可如今的中国,青年都有一颗老人的心,没有理想,没有希望,这样的人太多,简直让人觉着可怕。若我只是为了锦衣玉食,声色犬马,又何必辛苦求学,受人羞辱?”他恳切的说道:“玉声,你我都还年轻,今日之中国,正要靠大家之力,多建些利华这样的工厂,才能奋力赶上。”
傅玉声没料到会听到他这样一番话,心中震动不已。报纸上也总有人写这样的文章,有的激昂,有的嘲讽,只是看起来不痛不痒,他见得多了,翻过去也就算了。可是刘子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他的老同学,是他的老朋友,站在他面前说了这样一番发自肺腑的话,简直让他浑身发热,又是惭愧,又是感慨。
傅玉声笑着说道:“子民,你才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我比起你来,便市侩了许多,没有你想得那样深远。可有一样,你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洋人做得出的,我们难道做不出?若是我们肯做,总有一日能赶上。”
刘子民很是高兴,连声的说:“我投奔了你,真是选对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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