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住,竟然变成了这样,太令人失望了。
方杰百口莫辩,又想起昨天晚上顾孝成说的话,觉得确实不该说一些会引起他爸心里不舒服又或是焦忧的话。倒不如默认了自己的过失,这样他爸也不用成天想着是不是真地有人在背后说他下等。更何况他昨天那话也确实是有些不实的,顾孝成也没有那个意思。
但老方这个人也真是的,他就因为儿子给的钱少,就总是选择相信一个外人,从来不认真听听儿子小方怎么说,也不细细思量一下为什么儿子小方总是要有意无意地去抹黑小顾。
他全用金钱来衡量一个人的信用。但是他也不想想,三万三对于顾孝成来说连钱都不算,估计就跟几个零钱差不多,而他儿子小方每月必然上交给他的一千块家用是他连赚带省给节余出来的。这个意义就是不一样的,他却这样地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反而十分愿意相信顾孝成。
这之后又过了两天,到了周三晚上,小方收工后洗了澡上楼去了,十分拘谨地穿着一件白色文化衫,洗得棉料都有点薄了,上面的定制图案都有点模糊了,顾孝成十分有理由相信这件T恤说不定就是方杰上高中那会儿,住的那个地方的居委会里搞活动给居民发的。
就连方杰下面穿的那条淡蓝白小方格的泡泡棉睡裤他都有理由相信那是他穿了起码五六个夏天了的。那个棉纱被洗得有些稀薄,仿佛布料纤维的分布已经不均匀了,松紧裤腰,又很宽松,两条裤管穿在方杰现在的两条腿上就只有八分的长度。一走路,那两个裤管就像是被风扇鼓了风似的,永远和腿间隔着一圈空气,在那里晃荡。
若说以前只穿了条包臀内裤就在房间里瞎晃荡的方杰,在顾孝成眼里是一只洁白的小羊,那这几晚的方杰又似乎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只尤为焦虑的小母鸡。
他发现自己都不能用小公鸡来形容这几晚的方杰,因为小公鸡都有种初生牛犊般的无畏、刚烈与骄傲,总是昂首挺胸地站着。而这两晚的方杰却哪里有什么小公鸡的架势,只是像只小母鸡似的含胸驼背,佝偻着,头一点一点地,向这里窥探几下,小心翼翼地伸头过去啄一啄,再往那边窥探几眼,又小心地伸头向那边啄两下。简直是有着一个灰扑扑又可怜的身影,在这个房间里小心地走动着。
方杰把几件干净衣服叠好,放入衣橱之后,就到床上坐好,规规矩矩地划着手机。
顾孝成忽然手在被子里动了动,扯住方杰睡裤上的一小块布料,在手里搓了搓,方杰竟然没有慌张地要躲,仿佛心里也清楚顾孝成没要做什么“违背他意愿”的事情。顾孝成松了手,说:“你把你这个睡裤脱了,谁睡觉穿一个化纤的料子睡,你不嫌难受?你出门的衣服鞋子还讲究讲究,怎么穿在家里的就不讲究了?不讲究样子也算了,起码布料你要看一看的吧,——快!脱掉!”说着就开始扯他的裤腰,仿佛一定要把这个泡泡棉的东西给脱下来。
方杰其实本来也不想穿着一层睡,所以也没怎么抗拒,就任由他帮他把这条八分长的睡裤给除了下来。顾孝成一边除一边说:“你这几天这么焦虑干嘛?——放心吧,我也不骚扰你了,你就安心睡觉。”
方杰“哦”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明天出去买条五分的棉睡裤,或许可以把买睡裤的钱算在顾孝成头上,到时在他钱袋子里拿现金就好,反正他也不会管。而且就算他查数,他也是有理由的,谁让这些花销都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凭空多出来的。
方杰想了一想,又转而想着:哎?那只顾孝成放在写字桌上的钱袋子里怎么老有钱啊,每次去看都有五六千,他都是什么时候补进去的?对了!或许还是该跟他算一算水电煤的,上次那三万三就当……就算不能当作是我的卖身钱,也得当作是他给我的精神损失费!那我为什么不跟他算水电煤?难不成我让他在我这里住下了,人还被他给睡了,还要往里头赔贴那些水电煤的杂费?跟他就是要算清楚钱,不然就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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