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辰讶然道:“可是这酒菜不合吴大人胃口?我这就叫人去换。”
索檀笑着打圆场道:“御史身体尚未痊愈,今日一时高兴饮了几杯,回去又该有他好受。乔大人饶了他罢。”
王惟朝也道:“既是如此,今日的酒且记在帐上,等平了寇乱再一醉方休——到时候索太医可不准再拦着,我非将吴御史灌醉不可。”
索檀笑道:“那是自然。”
吴鸾也含笑道:“臣欠王爷一醉,日后必当酩酊以报。今日且告辞了,诸位尽兴。”
吴鸾与索檀离席之后,乔辰拈着酒杯啐了一声:“穷酸文人,端着清高架子败兴!”
王惟朝只做没听见,挟起醋鱼鳃下一块肉,细细品尝,随即赞道:“这鱼烧得地道,厨子手艺当真不错。”
乔辰笑道:“王爷口味没变就好。臣还记得王爷的偏好,特地挑了这么个厨子,就让他留在巡抚衙门里住着,专门伺候王爷和少将军。”
凌启羽听他忽而提及自己,微微动容。乔辰已经起身,整好衣冠,跪了下去。
王惟朝忙起身扶他:“乔大人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乔辰道:“臣不仅跪王爷,也是跪少将军。当初若不是凌老将军栽培,臣不可能有今日风光。方才少将军站在一旁,臣坐立难安,这一跪是向少将军赔罪。”
凌启羽双手去搀他:“乔大人请起,凌某现在不过一介草民,当不起如此大礼。”
乔辰顺势起身,拉着凌启羽落座。
“少将军请就坐,容臣为王爷和您好生接风。”
他扬声道:“来人,把这些残羹剩饭撤了,换好酒菜来!”
几个家仆将饭菜逐一撤下,紧随着几人捧着碗碟鱼贯而入,菜式比起先前更加精美,山珍海味满目琳琅,可谓极尽精巧奢华之能事。
凌启羽眉头微蹙,只是寻常接风就如此排场。光这一席少不得百十两银子,只靠当官那点俸禄可摆不起这排场,由此可见乔辰这知府做得不怎么干净。
东南大旱匪寇横行,连官府的驿站伶仃凋落都没有修缮费用,这一席却如此奢侈,倒不似报偿当年知遇之恩,却像是在展示自己如今非昔日可比,充满炫耀卖弄之意。
当年乔辰跟在凌啸身边做云骑尉,因为通文墨常替凌啸草拟文件,后来在战场上伤了腿脚,无法继续从军。凌啸念着旧情,举荐他回朝谋职。一别多年,再见面时他已成了福建知府,其钻营能力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只是这作态,却不怎么让人入眼。
乔辰殷勤劝侑,筵席间夸夸其谈,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述说。王惟朝含笑应和,凌启羽则全然没兴趣听他吹侃。熬到宴毕,乔辰终于告辞。
他临走前却又提起,福建名吃不少,王爷和少将军公务为重,怕是没空出去品尝地道风味。他特地找了精于做细点的厨子做了两盒点心,请两位尝尝。
他说着击掌,两名家丁模样的男子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凌启羽见那两个男子提着轻巧食盒似是有些费劲,食盒搁在桌子上的动静过于沉闷。他觉得有些不对劲,随手掀起食盒盖子一瞧,却不禁怔住了。
盒子里装的哪是什么点心,却是一块块雕成糕饼状的金砖。那一块块砖成色十足,灯火映得金光流转,炫的人眼晕。
一只手覆上来,将盒盖扣上。王惟朝按着凌启羽的手指,仿佛没瞧见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一般,神情泰然自若。他含笑道:“刘大人有心了,久闻当地糕点精美,我定要好生尝尝这地道风味。”
乔辰对王惟朝的态度十分满意,不怕他推辞,只怕他不识抬举。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他一个落魄王爷就算还有几分余威又能震得住什么人。他这福建知府的地位得来不易,自然也不允许其他人分了他的权利。哪怕是皇上亲封的巡抚,也最好收了钱老实收敛着,莫给他生出枝节。对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他也只好动用对付不识抬举的人的手段。
比如那个浑身透着股清高气的吴鸾。
目送着乔辰的轿子消失在夜色之中,凌启羽冷笑:“当真是小人得志了。你这个巡抚当在他眼皮子底下,想有所伸展怕是难了。”
王惟朝眯着眼看柳梢头上一抹弯月,悠然道:“启羽这话说得有几分酸味,莫不是看昔日马前卒风光,心气不顺了?”
凌启羽好笑地瞧着他:“我是妒嫉了,就是看不惯他那德行。莫非他这脾气投了你的喜好?”
王惟朝苦笑道:“我中意之人的脾气确实不怎么样,乔知府跟那个人比起来,兴许还好些。”
凌启羽不跟他闲话,问得直截了当。
“那两盒金砖你打算怎么处置?”
王惟朝笑道:“当然是花了。”
凌启羽睁大眼看他:“你疯了?那一盒少说也有二百两黄金,你不怕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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