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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倒杯茶清口，他环顾下四周，随後起身往睡房走去。

「耘笙，你让大嬷嬷和采菱去休息了吗？」他掀帘进房，只见耘笙坐在床沿，愣愣地瞧著搁在膝上，摊开来的包袱。

倏地，一股强烈的心虚让他别开了视线，「怎……怎麽啦？」

缓缓抬起头，耘笙低抿著粉唇，漆黑的眸子里清楚映著他回避的态度。

大包袱里是她为他出门在外准备的替换衣物。那是三套她亲手缝制的冬衣，一套洗得泛白了，另外两套却崭新得宛如尚未穿过般。

同样的料子，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款式，都是她亲自裁布，一针一线缝出的长袍，他却执意只穿她婚後头一年所缝制的。

不只是冬衣，就连其他衣物、鞋子，他都一律只肯穿她头一年做的，即使已洗白了、穿坏了，他还是坚持不愿碰她後来做的衣鞋。

问他原因，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傻笑回避。

『这些、那些还不是都你缝的？我穿什麽哪有什麽差？』他总是这般解释。

既然都没差，那他的坚持又是为了什麽？

「耘笙？」久久等不到回应，他回眸偷觑，瞥见她小脸上浓浓的不解与再明显不过的挫折感，他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不愿她难过，他不只一次说服自己：不过是件衣服，穿在身上不都一样？可是想得容易，每当他摊开那些崭新的衣物时，衣领内侧里，她细心绣上的名字却让他一再却步。

听见他的轻唤，耘笙悄悄眨去眼眶里滚动的泪珠，将膝上的包袱收到一旁，用力挤出一朵浅浅笑花，她抬头应道：「嗯？」

将她的强颜欢笑全看在眼底，宣槐自责更甚。

「对了！」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他带回来的诸多礼物，忙不迭转身埋进堆满屋角的箱箱盒盒里。

「夫君？」耘笙不解地起身来到他身後。

好不容易找到他要找的漆盒，他高兴得大叫：「就是这个！」

如获至宝地捧著巴掌大，红黑相间的漆盒，他霍地转身，没料到她竟站得如此之近，两人差点就撞上。

「吓我一跳！」还好没撞到她，他顿时松了口气。

耘笙忙後退一步，「对不起！」

「是我自己没注意。」他摇摇头，把漆盒递到她眼前，笑道：「你打开看看！」

接过盒子，她抬眸迎上他满是期待的晶亮眼神，好奇探问：「这是什麽？」

「你打开就知道。」他迫不及待地催促。

纤指缓缓打开盒盖，只见盒中铺著层层锦缎，而被密密地保护在锻布中的，是一只两寸高，五分见方，赤顶白底的印石。

方正的印身犹如羊脂般温润剔透，而顶端印钮部分，则顺著天然的红色纹路，精心巧雕出两只有著豔红羽毛，栩栩如生的可爱鸟儿。

乍见如此精致无瑕的印石，耘笙先是震慑於它惊人的美，接著更是打从心底喜欢上这方近似白玉的晶莹印石。

瞧她看得目不转睛的模样，宣槐开心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为了拿到这方色泽完美的寿山芙蓉石，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小心翼翼地从盒中拿起印石，向她展示刻有她名字的印面：「这是你的印章喔！看，刻著你的名字。」

印面上用阳文篆刻著「耘笙」两字，耘笙在惊喜之馀，也因看不懂印上那陌生的字体而微皱起柳眉，「这字……好奇怪。」

怎麽跟他教过的她名字写法，完全不一样？

宣槐将她手上漆盒拿开，把印石放上她掌心，「这是小篆，古代人的写法。以後你每画完一幅画，署名底下就可以盖上自己的印章。」

轻轻握住冰凉的印石，深深的感动取代最初的惊喜。难掩心中悸动，耘笙仰起小脸，漾开一抹绝豔的笑，在他报以同样灿烂的笑容时，微垫起足尖，在他颊上轻轻一吻。

第七章之一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更鼓声。

三更天已过，本该因旅途劳顿而早早入眠的宣槐，此时却大睁著眼，毫无睡意地望著床顶雕花。

头下是他睡惯了的枕头，躺著的床铺他也已逐渐习惯，身上盖著的暖被又轻又软，床幔里弥漫的是他日思夜想，来自於耘笙身上，馥郁而芬芳的特殊香气……他没有道理睡不著啊！

「怎麽还不睡？」带著浓浓睡意，已睡了一会儿後醒来，发现他尚未入睡的枕边人口齿缠绵地问。

宣槐转过头，为她仔细拉拢被子：「你睡，我再一下就睡了。」

没被他的敷衍打发，耘笙用手背揉揉眼睛，侧过身子，支颐看著他：「睡不著吗？」

宣槐没否认。「脑子里一直转，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