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来，马儿乏了可以换马，可是人却硬是整整赶了七个日夜的路，别说铁打，就算是钢打的，也堪不起这般折腾。
「……」宣槐不作声，两眼瞪著紧闭的城门动也不动。
「小姐？」
「……你说，你离开九江时，府里已发了丧？」多天未曾开过口，宣槐的嗓音此时听来嘶哑难辨。
纪涛一愣，点头道：「是的。」
「何时出殡？」
「十八。」纪涛答得毫不犹豫，「这是少爷敦请善导寺的住持大师为夫人选的良辰吉日。」
善导寺？冷硬的脸庞掠过一抹快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等等陪奶奶吃完饭，你接著要做啥？”当时她问。
耘笙笑著答道：”今儿个初七，照例下午要跟四姨娘去善导寺还愿。”
“还愿？”头一次听她提起，她不解：”还啥愿？”
嘴角的笑容微抿，她正色道：”前年八月，四姨娘带我到善导寺祈拜，那时我许了愿，只要愿望实现的话，往後每个月都要回寺还愿祭拜。”
“前年八月？那你许了什麽——啊！”恍悟她祈拜许愿的原因，讶然的同时，深深的感动瞬间盈满胸臆。
“当时我向菩萨许愿，只要你能平安归来，无论什麽事，我都愿意做。”
是那个善导寺吗？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缰绳，掌心被指甲割出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渗出丝丝血渍。
「今天是……」宣槐垂眸，「十九对不对？」
猛让她一问，纪涛又是一愣，「是、是啊！」
几不可闻地，宣槐低喃：「那就已经下葬了……」
只见她嘴唇掀动，却没听到声音，纪涛忙问：「小姐是说？」
霍地，宣槐抬起头，「她葬在哪儿？」
☆ ☆ ☆
城郊西山南麓整片坡地，纪家历代祖坟所在，亦是纪涛口中，耘笙的长眠之处。
时辰早已破晓，但天际仍旧灰蒙一片，细碎雪花漫天飘落，疾行的马儿在墓园入口处，被守墓的大汉拦了下来。
私人的坟地哪容不速之客随意乱闯？大汉手持防身木棍，开口喝斥，「你——爷？」认出当家主子的面孔，态度立即缓和下来，「爷怎一大清早就来这儿？」
任由他错认，清楚墓园里的小径不利马儿纵蹄，拒绝纪涛随侍只身前来的宣槐翻身下马，早已不堪负荷的疲惫身躯不住发颤，哑著嗓子问：「夫人的坟在哪儿？」
大汉先是一愣，「夫人的坟？啊！」想起昨儿个才出殡下葬的夫人，再定睛细看眼前一脸寒霜，难掩倦色的宣槐，不禁温声道：「爷是舍不得夫人，所以才一早就过来是吧？园里头冷，爷要不要先到我屋里歇歇，等晚点儿暖些，再去夫人坟上上香？」
守墓人好心的建议听在宣槐耳里，字字尽成直刺心头的利刃。
狠抽口气，她双手握拳，咬牙强自硬撑著几欲崩溃的心防，「夫人的坟，在哪儿？」
「爷？」见她站得摇摇晃晃，彷佛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虚弱神色，大汉担心道：「咱们还是到屋里——」
「她的坟在哪儿？」高声喝断大汉苦劝，宣槐浑然不觉，自己吼出的字句里已带哽咽。
见她声色俱厉，大汉不敢再劝，只有带路，领她徒步来到园中一处新坟前。
「……」睁大双眼用力瞪著碑上坟主的姓名，宣槐一语不发，眼中光芒一点一滴逐渐散失。
支撑著她度过这七个日夜的最後一丝希望，极其残酷地被扼杀在这座新冢面前。
连坟都有了，还会有假吗？望向墓碑的双眼仅剩茫然一片，宣槐动也不动地站在墓碑前。
当初她毅然离开，盼的，岂是这样的结果？
泪水，缓缓蓄满了失焦的眼。
一方冰冷墓石，一冢寂寞黄土，满园的凄清寥落，怎会是她的耘笙应该长住的地方？
「槐！」在纪涛的通报下匆匆赶到墓园的宣懐出声唤道。
宣槐恍若未闻。
跨步来到她身边，宣懐猛抽口冷气，为她形容枯槁的模样与那万念俱灰的眼。「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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