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眼前一阵阵黑,像被一列火车呼啸着撞翻,轰隆隆反复剧烈碾压,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粉碎,却根本不觉得痛。他徒劳张开嘴,好半天才缓过气,手攀上那人的背,擦着层出不穷的冷汗:“纪康……纪康……”他癔症般低语,又像在恶狠狠诅咒:“不是你的错……纪康你听着……不关你的事……”
“我要你,”纪康死死勒住他,缺氧般粗喘,拧螺丝一样拼着命往他身体里压,整个人都像要挤进去,频率却渐渐地缓了下来,反反复复:“我要你……”
“嗯,”赵辉缠着他的腰,搂住他脖子,一遍遍亲吻,眼泪慢慢涌出来:“嗯,”他说:“嗯。”
……风回过神,又开始拂动,太阳变了色。
赵敏最后一个赶到:“死了吗?”她愣愣地:“死了好,死了干净。”
是干净。既省事、又省钱,赵辉突然想起西藏的天葬。那还要天葬师折断四肢,一块块把人肉剔下来。四个人,得花多少工夫?他又回头看向那空荡荡的绝壁……真,轻省。
“走吧。”纪康扳过他,手穿过他腿弯,抱起他挤出沉默的人群,慢慢往村里走。
空气干燥得能烤裂肺管,旱殃无休止地继续。土地像个年迈的**,苦苦支撑着迎风卖笑,一不小心就抖落漫天尘埃。
半个月后,周末。李氏从井里绞起桶身都没浸湿的木桶,把半碗水小心倒进茶缸,递给他:“辉呀,”她说:“下趟回来,扯几尺红布。”
“红布?”赵辉边喝水边纳闷儿:“扯红布干啥?”不是年不是节,年节也用不上那呀。
“你刘姨娘的闺女,赵敏。”李氏脱下围裙,对折后拍两下,又撒手扔上灶台:“下个月嫁到陈家坳去。”说罢就往屋里走:“你别忘了。”
说起来,李氏跟刘氏还沾着远亲,儿时结伴长大,是换手帕的好姐妹。赵辉从大姐赵芬那偶然听过两句,说是后来,刘氏着了魔,非表兄赵福不嫁,跟娘家上下都撕破了脸,被关在家硬许了人。迎亲前李氏去给她梳头,一下没看住,让刘氏逃了出来,撇下满屋子宾客跟着赵福双宿双飞,直到生米焖成了熟饭,才回赵家村落脚,至此再未踏足娘家半步。李氏为此自然担了干系,也因此,即便两人都嫁进同一个村子,却再没了往来。可毕竟过去交情不浅,眼看她突遭大难,也是不好受的吧。
“陈家坳?嫁谁?!”赵辉心不在此,紧攥着杯口:“她才刚满十六!”
“十六不小了。嫁的是,”李氏顿了顿,挺着腰杆迈入门槛:“村口陈进财家的,大儿。”
其实他早料到,在这地方,一个家要失了顶梁柱,剩下些女人们,能有啥去路?赵辉黯然掉开头:“村口,大儿……”他猛然掼下茶缸,撞开门就飞跑而出……怪不得名字那么熟,他手心都快攥出血,陈进财的,大儿子——陈礼茂!不就是那个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三十好几邋里邋遢,见了女人不管何时何地,立马就脱裤子的——傻子!!!
怎么能够?怎能如此?如此不堪……老榆树下忧伤的大眼睛,漫漫风雪中鲜艳的红头绳,抱起纪永诚的瘦削却安然的双肩,远远照面就冲着他冁然而笑的温婉的脸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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