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你先别急着走。”纪康见她神色凄惶,放缓了语气:“我总还认识些人,也找得着一点儿门路。”他松开她胳膊,续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先到我那儿住两天。等我下山看看,准备好了,再送你进城?”
赵芳抿着唇,心头翻腾不止。她搞不清他为啥执意要拦她、劝她、帮她,只肯定不是怜恤她。但凡能有一个去处,谁愿意接受这无由的‘救济’?可谁又能真撇了活路不走,一门心思只往死胡同里碰?她看向远处灰蒙蒙、空荡荡的天,灰天下死沉沉的林子,浑身僵冷。
“来吧。”纪康知道她缓过了劲儿,转身笑道:“听赵辉说,你不是爱吃我妈做的泡菜?家里正好还有。”
赵芳哗一下就掉出了泪,泪眼里朦胧映出的日夜惦挂的身影,那样逼真又那样的虚。无论如何,他此刻在为她好,那笑、那话,也独独对着她,只是对着她。哪怕是个梦呢?既是要走,确是要走,又何妨做长一些?就算啥都不剩下,也还能留个念想……她对自己说,吁然对自己说,不觉挪动了步子。
赵辉松了口气,一下靠到围栏上。赵芳暂时算留了下来,他安了心,心却塞得更满,满得整个胸腔都胀闷烦堵。空余那两人渐远的背影,拉出针尖儿般细小的凉丝丝的缝隙,晾在夜风里,阴阴地疼。
赵芳喜欢的……竟是纪康。他转身推开栅栏,走进冷落的庭院。李氏房门微敞着,先前那些话,也不知听去多少,却并未出言拦阻……他越发堵得厉害。母亲争的,怕就只是那一口气。若没了他,方才那两人同行的步子,会不会就踏出一条自然完美的,单向轨迹?他像个失手杀了人的凶犯,神不知鬼不觉,却被那疚憾徒然枷缚了自己的心。
晚间八九点,赵辉待李氏睡下,收拾了两身赵芳的旧衣裳,推开纪康的院门。赵桂芝还没歇息,正跟赵芳唠着家常。火塘里的壶嘴咕咕冒着热气,絮絮的、陶然的,像两人安恬的轻言慢语。也不知是因着赵伟还是其它,赵桂芝脸上溢满了欢喜,连这半年来新增的皱褶,都舒展地匀开,平添了不少慈和的暖意。
纪康在一侧板凳上修着镐子,举起来对光照了照,复又弯腰楔紧。并未加入两个女人的叙聊,神态却悠闲安逸。像极了个当门立户的男人,劳作了一天向晚归家,安于一隅,舒坦地静享着满室融融的老幼天伦……
赵辉定在门边,徒然失了进退。那一屋子的静暖祥和,竟令他不忍去打破,更没人分心着意,外头的‘不速之客’。茶壶里的水噗噗地沸着,赵辉怔怔地站着,直到纪永诚一骨碌从炕沿边翻下,欣喜地冲过来:“辉子哥,你咋不进来?!”那孩子奶声奶气,凉冰冰的手热乎乎攥紧他,不由分说用力往里拽:“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你瞧,我今儿个新整的笼子,”他眼巴巴一股脑儿叫:“你啥时候帮我套只绣眼来?”
那是种类似画眉的鸟儿,这儿不多。彩羽赤爪,鸣音婉转悠长,瞳边修饰着两道白纹,故而唤之绣眼。赵辉跟赵桂芝打过招呼,笑笑地擎起那藤条编制的,颇费心力却仍显粗拙的笼子,答应道:“等明年开春好不,融了雪,我就给你捉了送来。”
“嘿嘿,好!”纪永诚乐颠颠地跳,两眼亮晶晶追着他:“那辉子哥,你还瞅没瞅见松鼠啥的小东西?”
这娃儿不知为啥,自上回在山塘边见过,一碰上他就喜笑颜开,糖胶似地紧粘不舍。那纯粹的天然的依眷,直暖到人心里去。难道真有血缘天性?赵辉抱起他,由着那软糯的身子偎在怀间,空了半晚的心,意外妥帖下来。温声笑道:“好了,别紧蹦跶,看待会儿该喘了。”说着把包袱递给赵芳,掂起那笼子:“哥再给你整整。你瞧,这两根枝子离远了,下回可记着,要匀着编。不然甭说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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