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托莉亚在一群青年骑士中,身形实在太过瘦小,乍看之下就像个不可能承受长剑和盔甲重量的少年,格琳薇亚觉得自己只要再过几年,应该会比她长得高。
「王像北风……我觉得……」莱拉小声说:「王让人感到寒冷和畏惧。可是,只要有王,就能吹散一切邪恶。」
虽然是令人听了心疼的形容,却是这个时代最需要的风。
「然后我觉得……」莱拉继续说:「王后陛下的笑容能带来温暖……所以、所以……王后陛下跟王是最合称的了。」
与蓝斯洛特爵士的关系没有维持的价值。莱拉想要警告女主人,她已经无数次见过贵族夫妻自相残杀只为了床上躺着另一个人,无数次,誓言忠贞的人们因为游移的爱而互相背叛,那毫无意义。
爱情毫无意义,生命才是绝对。
「谢谢。」格琳薇亚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摸摸她的头。
莱拉露出内向的笑。昨晚大哭过后,这个小女孩不再用随波逐流的眼神望着世界,她也愿意尝试说出一些心声,而不只是顺从主人的想法。
即使是现在,格琳薇亚仍不确定该怎么教导莱拉活得像个有尊严的人,因为这对自己来说从来不是问题,所谓尊严就像呼吸一样,打从出生就该被己身所掌握。不过,如果能让莱拉学会简单的格斗技巧,或许某天,莱拉也能懂得反击的真谛,不在于伤害对方,而在于保护自己。
……她还这么的小。
格琳薇亚指导莱拉的步伐和姿态,不禁想起,在许多年前某个威尔斯的春日,兄长和亚瑟王也是这样教着自己。兄长的灵魂会进入那个叫做……英灵之座的地方吗?他会超越时空,直至今日也照看着威尔斯吗?他会知道她有多么想念他吗?
他是否已经看到了,在几百几千年后,亚瑟王口中那没有战争的理想时代?
「王后陛下……您怎么了?」莱拉抬起头,疑惑地凝望女主人忽显落寞的神情。
格琳薇亚慨然叹息,微笑地说没什么。她要莱拉继续练习,自己则坐在一旁椅子翻阅书册,这是上午要席拉蒂卡从成堆威尔斯文献中找出的东西,她也对英灵之事有了兴趣,如果能知道更多的话,也就能更帮助王达成所愿吧。
期间,侍从送来一盒样式精致的点心,说王要王后品尝看看。
味道浓郁而滋甜,内里包裹软实的肉桂香,虽然非她所好,心底却仍相当高兴。
这就是王所说的,会让她想起格琳薇亚的小东西。
不知道还有什么呢?王后好奇地猜想王的心思,并且期待下一份惊喜的小礼物。
之后,席拉蒂卡从远处跑来,这个女仆最近总是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因为她的主人实在太让人担心──如果问她理由的话,她肯定会这么回答的。与其说是女仆,不如说越来像个褓姆,格琳薇亚都忘了问她是否已有初潮,因为若是有了,就表示她得开始为席拉蒂卡物色好丈夫。
「──王后陛下!」跑得太急,喘地说不出话,格琳薇亚拍拍她的背,莱拉则递给她一杯水。「王、王、王……」
格琳薇亚转了下眼睛,不知道席拉蒂卡是要称呼她还是要说骑士王的事。
「先坐下吧?」
「不、不行……!」席拉蒂卡总算稍微平顺呼吸,抓着格琳薇亚的手,焦急地说:「蓝斯洛特爵士和葛温爵士在、在广场决斗,由王、王当他们的公证人!」
「决斗?」又是这两个黑白骑士。格琳薇亚想起晨日听到的消息,是那件他们在王的面前也吵起来的事?
虽然葛温与蓝斯洛特从来就不是好朋友,但葛温尊敬蓝斯洛特的实力,蓝斯洛特也敬重他作为王的代理者,只是随着葛温怀疑王后与第一骑士之间的关系,这种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葛温不仅想办法要把蓝斯洛特调离坎美乐,甚至也变得鄙视湖上骑士效忠亚瑟王的誓言。
在葛温心中,王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存在,格琳薇亚想,在圆桌骑士与不列颠人民的心里,应该都是同样的。
包括蓝斯洛特自己本身。
和两名女侍赶到广场时,周围早已环绕一圈的圆桌骑士,他们平日并不常聚在一起,有些人只在格琳薇亚的婚礼见过一面,各各都是在冒险事迹、多场战争中名闻遐迩的大人物,他们被吟游诗人传颂至不列颠各处,甚至远到大陆国亦听过他们的名字。
「陛下……!」格琳薇亚出现时,骑士们自然让路予她通行,但他们并不像一般骑士做了明显的行礼,仅是微微点头,表示敬意。
阿尔托莉亚坐在广场旁的椅上,望着中央两名黑与白的骑士持剑对峙,她没有回过头,平淡地对王后说:「站在我身后,免得被波及了。」
「陛下,葛温和蓝斯洛特是为了什么而决斗?」
「蓝斯洛特抱怨葛温违反我的命令,千方百计想将他调离坎美乐,阻碍他履行作为王后护卫的责任。葛温则说,各国国王到来,需要第一骑士的迎接来表达不列颠的善意──都是为了不列颠,葛温站在相当有力的立场。」阿尔托莉亚左手手肘压在椅背,下巴好整以暇地枕在手背上,她已经十分习惯当骑士对决的公证人,特别是这两名黑白骑士。「他们既然不服彼此,就需要一个解决之道。」
「可是,决斗真是解决纷争的方式吗?」
「王后,我们是骑士,这就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方式。」
格琳薇亚哑口无言。
在恳劝阿尔托莉亚时,场中的黑白骑士已剑戢相交,脚步和剑刃发出声响,碰咚、嗑啷,交织成震颤音调。葛温白色的身姿犹如彗星尾巴扫过,黑色的移动却似大海席卷,无论葛温如何进攻,蓝斯洛特总能找到反击机会。
终于,决斗在蓝斯洛特反手打掉葛温的剑后,划下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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