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大吃一惊,手中长剑不觉落下,剑尖刺入了俞涛心口肌肤,约有半分。俞涛惨叫道:“莫杀我!莫杀我!”
俞清定了定神,提起玄铁剑来,道:“你大嫂……她怎么说?”声音嘶哑,几乎自已也辨认不得。
俞涛道:“我大嫂……她好像甚么都没说。我大哥又道:‘正月里你回你哥哥家中省亲,俞清当日也在那里……你回来便有了这孩儿。这一件事,你道你不说,我便查不出来么?你们两个早有私情,是也不是?他当初为了要作真应观的掌门,不得与你成亲,咳咳,你嫁了我,却与他藕断丝连,背地里行这苟且之事。’
“他说这一番话时,大嫂始终便一言不发。我躺在地下,看不见她脸上神情……过了许久,我才听见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多年夫妻,你原来对我……对我竟这般疑忌,不信我是真心待你。’
“我大哥冷笑着说:‘你怎个真心待我?在你心中,我自是处处比不过俞清。他武功恁地高强,又在江湖上刻意张扬,一个人将集闲庄的百年声名都盖了过去……哼,平日里咱们家人闲叙,只消说到他的名字,你便脸上放光,那一股打心里欢喜出来的浪样,真当旁人都是瞎子不成?’
“大嫂道:‘俞清是我结义兄长,自幼情厚,我自然挂念他。’顿了一顿,道:‘正月里我是见过了他,当时不言,为怕你多心。然而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天日可鉴。若有半句虚言,教我天诛地灭。’
“我大哥沉默一刻,道:‘好,我信了你啦。你来扶我起身罢。’
“我听了这话,心中一松,便挣扎着起身,想过去相帮。刚刚站起,突然听到我大嫂‘啊’地一声尖叫。只见我大哥左手里握了一把不知是谁抛下来的钢刀,恶狠狠地向她砍去。
“可他下盘不能移动,我大嫂向后一让,这刀便砍偏了,只在她大腿上带了一下。大嫂跌倒在地下,向外爬去。我大哥大叫:‘抓住她!不许她走了!’
“我当时脑子胡里胡涂,听他这般叫喊,便伸手抓住了我大嫂。我大哥把刀掷了给我,道:‘兄弟,你替我杀了这贱人。’我看了看大嫂,实在是犹豫不能下手。我大哥忽然暴怒,道:‘你做甚么不动手?难道……难道你也同这□有……有甚么首尾不成?’
“我吓了一跳,心想他受伤过重,脑子也不清楚了。我大嫂忽然在我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我一吃痛,刀便脱手掉落在地下。我大嫂飞快地抓过了那刀,也不知她怎么出手,我胸口一痛,便吃了她一刀。”
俞涛说到此处,向俞清看了一眼,道:“清哥,我大嫂原不会武功,这一招是你教她的,是也不是?”
俞清点了点头。俞涛道:“我大哥哈哈大笑,叫道:‘“玉碎昆仑”!好□,你连真应观的绝技都学来了,还说俞清不是你的奸……’他说到一半,声音突然中断。我抬头一看,只吓得魂飞天外,原来我大嫂手起一刀,正砍在他咽喉上。——我平日只见她温柔婉娈,似乎从来也不会生气,再想不到她竟然也会杀人,还是杀的我大哥。我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又要晕了过去。
“大嫂低声道:‘夫君,我知你心性,毕方将你伤成这般,你是宁可死了,也不肯以此残躯苟活于世。你我夫妇一场,我送你上路,立时便来陪你。黄泉相见,你总信得过我了罢?’凄然一笑,转过头来,向我道:‘叔叔,你方才为甚么抓住我?在你心中,难道也相信我同俞清有甚么苟且之事么?’我哪里敢答,谁知她等了一会儿,便……便回刀自……自尽了。”
他说到这里,忽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手上,吃了一惊,抬眼向俞清脸上看去。只见他神色间怆然欲绝,那滴泪水便是从他眼中落下。俞涛自幼对这个武功高强又不苟言笑的异母兄长既敬且畏,再想不到他竟会当着人落泪,一惊之下,心中便起了害怕之意,不敢往下再说。
俞清心中,只想着正月间最后一次见到管闵时的情景。其时见她言笑晏晏,自言夫妇美满,自己也深以为慰,孰知真相竟然如此不堪。想到管闵当日在朝义堂上心情,不由得心如刀割。山间清风徐拂,带来阵阵草野芬芳,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如落木石。两个人都是默不作声。一个是悲恸难抑,一个却是胆战心惊。
良久,俞清道:“她问了那话,你为甚么不答?”
俞涛颤声道:“我……我其时胸口受伤,倒在地下,她手里又握着钢刀,我自是……自是不敢回答。”
俞清道:“是因为在你心中,原也相信有这一回事,是么?”
俞涛勉强赔笑道:“我……不……不敢。”
俞清喃喃道:“她若当真对你不忠,又怎肯在那等凶险关头挺身相护?俞洪啊俞洪,你当真是昏聩不明。”
俞涛不敢接口,过了一刻,见俞清并不发作,心中略松,缓过了口气来,又道:“清哥,我怕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便将大嫂尸身上的刀痕略作了些手脚。可你之前一再追问我当日情形,我便知你对我还是起了疑心。其实这一件事大坏俞家门风,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向外人去说的,你……你又何必放心不下?”
俞清心中一片通明,终于明白俞涛先前那般惶恐畏惧,所为何来:“那可不全是为在朝义堂一战中受了重大惊吓。他心中真正害怕的人是我,怕我知道了所谓‘丑事’败露,难免便要杀他灭口。所以那时我和慎之一再追问当日朝义堂中厮杀情景,他只佯疯疯癫癫,一概推作不知。”
他想明此节,刹时间百感千绪,莫可名状,无数疑问都涌上心来:“当年我执意不肯与阿闵成亲,这件事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我只盼阿闵另得良人,能与她一心一计,白首相携,然而她嫁了俞洪,却是这般的结果。
“我痴恋慎之,明知此情不容于世,也不愿就此因循,另结世人眼中的良缘。可这般固执,究竟对甚么人有好处?慎之并不领会我用心,与我反目成仇,便由此而起;阿闵与俞洪成婚,夫妇间终不能洽。而我……我这十余年来,又何尝有一日过得欢喜满足?
“我率领中原群豪,千里奔波,要杀毕方为阿闵和俞洪报仇,害得许多人因此丧命。可是当真令他夫妇彼此疑忌,双双死于非命的祸首,其实却是我自己。”
俞涛灵台穴上受制,难以动弹,见俞清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惧意愈来愈甚,央道:“清哥,你同我大嫂之间私情,我自然守口如瓶……不,不,你是当世大侠,品行无亏,自然是清清白白,绝无干涉。我大哥大嫂,都是被毕方那恶贼害死的。”
俞清陡然惊醒,道:“毕方现在何处?”
俞涛道:“金乌堡的人,还有郭三叔他们……一起追着他往西南方鹰愁峡去了。”
俞清道:“金乌堡的人是甚么时候来的?”
俞涛道:“你原来还不知道。金乌堡堡主金岳嵊是今日一早便到的,郭三叔正在跟他说,如何你与毕方同归于尽、一起葬身乱石谷中,毕方……毕方那恶魔便突然现身,一刀……一刀砍在金堡主背上。”
俞清“啊”地一声低呼,随即想到以毕方之胆大包天,如此任意妄为,原是分中之数,道:“金堡主伤得怎样?”
俞涛踌躇道:“金堡主倒是没死。不过……不过我看他伤得也不轻。”
俞清道:“那后来呢?”
俞涛道:“后来大家便一拥而上,要杀了毕方……可是他武功好不惊人,这许多人一齐动手,居然还是被他突围了出去。混战之中,他又杀了好几个人,连唐摧唐老爷子也被他……被他一刀杀了。”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道:“我原本跟着大夥儿一起,可见了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实在害怕,想从小路偷偷下山,谁想被常三哥瞧见,便一路追了我下来。”
俞清道:“嗯,那是甚么时候的事?”
俞涛道:“大约便是大半个时辰前罢。清哥,我已然知错。你饶了我,我不敢再推脱,这便同你一起去追杀那恶贼。”此时一心一意,只想求得俞清饶了自己性命,又道:“清哥,你武功这般高强,杀了毕方恶贼,自然声望更上一层,既为真应观掌门,又为集闲庄庄主,岂不是大好?”
俞清道:“很好。”默默出神一刻,突地长剑一挺,刺入了俞涛咽喉
俞涛瞪大了眼睛,喉间格格作响,顷刻气绝身亡,目中犹自露出惊异无比的神色,似乎直到临死,也不明白俞清何以杀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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