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回家!
吴哲还傻乎乎问,这就回队里去了?
我笑道,吴哲,你把队里当自己家我很感动。但我是说回家,回你自己家去。
他又惊又喜地望着我,那汇报怎么办?
我说改在后天了,你得赶着回来。
他忙不迭点头,一定一定,明晚就回来!队长,谢谢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队长。
我说行了,牙都被你酸倒了,快点滚,快点滚回来。路上小心。
吴哲背上背包,轻快地跑过马路,在马路的对面像个小朋友一样冲我猛挥手。
幼稚,我屏住笑,象征性地跟他挥了下,叫他可以进去了。
这个点上,车站还是很多人流不息,我看着吴哲从门口那些坐在背囊上的旅客身边挤过去,晃了两下就看不见了。我觉得自己真挺无私的,本来这两天我可以跟吴哲窝在招待所打打牌,说不定还能培养培养感情,可就这么放他走了。
我熄了火,下车去找点东西吃。经过形形色色的旅客,有人靠着墙壁稀里哗啦地吃着方便面,脚边堆着肮脏的背包,记载着他们的一路颠簸。我有将近一年多没有回过家了,上次离开时跟老头子闹得不是很开心,后来打电话回去都是弟弟来接,老头子执拗得很。我看哪个餐馆都塞满了人,就在一个小食店买了两包子,蒸笼打开的时候,白花花的大肉包子热腾腾地冒着气,我跟服务员说,买三个吧。
我拎着包子往回走,远远看见吉普后面站了个人,我心里隐隐有些感觉,走近了,果然是吴哲垂头丧气地靠着车子。
我说你怎么回来了,舍不得我?
他苦着脸说,票卖光了,明天早上都没了,就下午的一班。
我说明天下午的话,你晚上赶得回来吗。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说没戏,一天就四趟车。上午两趟,下午两趟。
我把包子递给他,说先吃点东西。
吴哲眼前一亮,接过包子就开始狼吞虎咽,浓厚的肉汁沿着指缝流下来。我跟他说,吴哲,回不去就先欠着,假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让你回去。
吴哲嘴巴塞得鼓鼓地点了点头,把剩下的两只包子递回我。我说你吃吧,我吃过了。
他说骗人,吃过了还买三只?我不过来回走一趟,你吃什么这么快?
我说叫你吃就吃,废话这么多。
吴哲不肯,非要把包子给我。我不想跟他别劲,说行了行了,两个大男人在路上推来推去好看啊。
那一人一个。吴哲拿了个给我,我接过来吃,他却不吃剩下那个。我说你干吗不吃。
他说舍不得行吧,我留着做夜宵。
我吃完包子,其实也填不了饿,先上了车,打算回招待所再去觅点食。我打火的时候,吴哲突然凑过来悄悄说,队长,咱不是有车吗,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我回头,正好他用央求的眼神巴巴地看着我。小样子太TA妈招人了,我一下子有些心软,嘴上却说,那可不行,我跟虞团了就送你到车站。
吴哲继续看着我,说那有公用电话,要不我们打个请假试试,反正汇报也是后天的……
我犹豫了一下,吴哲双手合十对我拜了下,队长,求你了。我很没出息地指了指他,说我就帮你问问,要是虞团不让,我也没办法。他雀跃地对我欢笑,我就知道咱队长最体恤人!
我不可避免地被虞啸卿教训了一顿,还是顶着压力带吴哲回去了。一路上,吴哲不停地拍马,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忍无可忍地对他说,你再不闭嘴,我就把车开回去。他做了个拉链嘴巴的动嘴,把剩下的包子掰成了两半,右手边自己咬一口,左手边送到我嘴边。包子已经有些凉了,我还是大力地咬了一口,他笑得开怀,右手边再咬一口,左手又送到我这来。吉普在高速上飞驰,拉着两束长长的光,风从窗口呼哧呼哧地灌入,吴哲不自觉地哼着歌,五音不全。我说吴哲别唱了,难听死了。
他放开嗓门吼,想飞到那最高最远最洒脱,想拥抱在最美丽的那一刻,想看见陪我到最后谁是朋友,你是我最期待的那一个……
这首歌在去年联欢会我们中队出的节目,齐桓想出来的,成才领唱,一堆人里总有个不和谐的走音,我现在终于知道是谁了。
进了M市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吴哲给我指路去他家,我们的车渐渐驶入城区。这个时间段马路上还是车流不息,城市的繁华从高楼间此起彼伏的霓虹中窥见一斑,我抬头望着大厦上一块块硕大的液晶,翻来覆去地播放着广告,这就是吴哲的城市,物质横流,我这个路过的人与它格格不入。我原本还以为吴哲出身的南方小镇,是温婉的,带着书卷味。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跟我说这里晚上和白天差很多,白天特别安静,生活节奏也不是很快,M市的人喜欢安逸。
我说这么多的车,也安逸不到哪儿去。他看着窗外说以前没这么多车的,去年回家都没这么多。我们马上发现,吴哲也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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