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生出挟君窃印之心,诸位大人想必也能猜到罢。”
哄的一声,殿中喧哗起来,几个老臣或讳莫如深,或面色如土,没有经历过当年之事的朝臣瞠目结舌,那个出面质疑的中年臣子往后倒了两步,被身后的柱子顶住,颤着手指道:“玄甫之乱结束时,沈左丞可还没出生呢,一个小小后生之言,岂可轻信?”
沈兆麟丝毫没有少年人的胆怯,反而唇角微微一提:“据击鼓之人所言,当年先皇派贴身中官王长亲传手谕,王长提前察觉不妥,暗中将手谕交给义子保管,后父子果然被半路劫杀,王长丧命,他的义子却逃出生天,在江浙隐姓埋名到今日。那个击鼓之人便是王长的义子,王顺山。”
他目光在老臣面上扫过:“如今袁大人和燕少将正在送皇帝和王顺山归京的途中,托微臣先行入宫将事情讲明,后生的确不曾经历当年之事,但殿中前辈皆在,待王顺山现身,不止袁大人,诸位皆是证人。”
他侧身,将卷轴交与燕启:“皇帝已经写下罪己诏,还位于王爷,请将军代为保管,待到时日昭告四海。”
殿中喧哗的声音小了下来,最终归于岑寂。
沈兆麟向他行礼,只当没看见一众朝臣灼灼的目光,站到众人中间,何清仪听他说完这些,眼睛早已瞪得像铜铃,从牙缝中间挤出几个字:“你小子出息了啊。”
沈兆麟做了个“事情了结请你吃酒”的口型。
何清仪啧了一声:“行吧。”
沈兆麟笑笑。
长渊中人带来沈元歌的信时,他也是始料未及。
将皇帝暗中送到杭州的主意,是沈元歌吩咐的,找到王顺山带他揭发当年秘辛,则是长渊阁的手笔,他的任务是劝动袁衍,皇帝当然也没那么容易写下罪己诏,不过萧廿发起狠来,却是个人人都怕的修罗。
前世沈元歌被皇帝带去一同巡游江南,经过江浙时皇帝曾让暗卫处理过一个布衣宦官,也依稀知道同前朝之事有关,靠着这点蛛丝马迹,她和白潜二人依照两世轨迹推演一番,竟真的推出了真相。
那些乌糟的往事不会如前世一般被尘封,它终将浮出水面,给当初枉死或被陷害的人一个交代。
此时的萧廿正同袁衍一同坐在前往上京的马车上,旁边勉强坐稳面色发白的,还有裴胤。
裴胤二十年来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天子威势”前几日便在萧廿跟前碎的一点渣都不剩了,身上穿的黄袍都蒙上了暗淡之色,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恨不能变成一个隐形人。
纵使如此,他还是感觉自己身畔放了一把锋利的冷剑,随时会飞起一招抹断他的脖子。
萧廿的确想宰了他,但是没有。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的。
一年来这么多事情接踵而至后,袁衍对这个皇帝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尊敬了。
“你父亲现下如何?”沉默了半个晚上之后,袁衍搭出了两人见面半个月以来第一句题外话,“许久未见他了。”
萧廿道:“您问他身体么?挺好。”
袁衍颔首,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他无法说自己完全不曾涉身其中,如今面对萧家军的人,总是有些愧疚:“那便好。”
半晌,他又道:“当年的事,老夫也有责任。”
“倘若真要将当年帮凶一一料理,多少人要掘坟戮尸,朝中也当无老臣了。”
袁衍眸色一震,抬眼看向旁侧手握刀背的青年。
萧廿声音淡淡的,泛着凉意,还轻笑了一声。
并不是想开或放下,只是战火纷飞里,他已经知道如何在冷静的状态里处理事情。
“虽然在少将眼中,老夫未必有资格说这句话,但还望你容我说一句,苦楚熬尽,便是黎明了,孩子。”袁衍衷心道,“你以后会顺顺当当。”
萧廿掀起眼睫:“多谢。”
只是黎明尚未到来,可能还需要沙场上的鲜血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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