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辫子最难打理不过。
白云遏捧着小脸坐在铜镜前发呆,一条辫子松松垮垮的,不成气候。
正巧明九打门前过,眼珠子一转,他朝他招手:“过来,明九。”
明九忙不迭奔来,半蹲身子问:“少爷有何事?”
“帮我编辫子。”说着,把梳子往他手里一塞:“要好看。”
“是,少爷。”
他小心翼翼地捧好少爷的长头发,很滑,很黑,很顺,在阳光下会折射出波浪般的光泽,让人爱不释手。
于是梳好后,他又悄悄摸了会儿。
“少爷,好了。”
没人回应,他低头一看,少爷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
明九轻声细语叫了两声少爷,谁知小孩竟一把扑倒在他肩膀上,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裳,不自觉地咂咂嘴,睡着了。
其实这种感觉很奇妙,此刻的少爷如弟弟依赖哥哥般靠着他,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柔软心田,伸出手掌轻轻拍打孩子的背部,笨拙地哄。
外头乌云茏聚,看样子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至。
不知道红原上自家的麦子割了没,做麦客回来的阿爹知道后娘把他卖了,会不会恼怒。还有哥哥们……有没有想他……
大雨来得又急又猛,窗外的芭蕉被雨水打得倾斜,恹恹没精神,光线很暗,即使点上马灯,屋子里也是灰蒙蒙的。
揉揉眼睛,他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两只眼儿自发地去追寻熟悉的身影。
明九面朝屋内蹲在门槛上,一只手抵着下巴,一只手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白云遏定睛看了片刻,他有好几个字都写错而不自知。
嗤笑一声,“呆子!”
“少爷,你醒了。”他脸上挂笑,提脚走来,一双开口的鞋子,四个指头齐刷刷地咧嘴向他笑,白云遏甚是嫌弃,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明九不明所以,无辜地睁大眼睛:“少爷在笑什么?”
“果然是个呆子。”他翻个白眼,爬下床,小小的身子端坐在太师椅上,自有一股威严:“过来,我教你识字。”
……
晚上明九回到下人房里,掀开被盖,一双崭新的布鞋藏在枕头边。
他挠挠头,瞥见一张小纸条,是少爷的笔迹:我要吃糖葫芦。
于是他硬朗的脸庞温柔起来,傻嘻嘻地笑开,拿起新鞋试试,刚好一脚,除了自个儿的亲娘,还未曾有人送过他新布鞋,这份恩情。
明九记住了。
雨水过后,白府新添一桩喜事:小夫人有孕,正好一月。
白老爷高兴得紧,一连好几日宿在那边,以前每日都要来看看心肝云遏的,现在只是偶尔。他心里很是不平衡。
纵然这是个便宜爹,按照以往受宠爱的劲儿,落差一下来,他更加受不了。
少爷闷闷不乐好久了,吃饭睡觉差使他都没从前得劲儿,经常一个人盘腿在蒲垫上发呆。
大年初一,小夫人生下二少爷,白糯糯的团子样,冲谁都管笑,讨喜得很。
白老爷大手一挥,张灯结彩地大办宴席,不记进出,脸上的褶子一层又一层,络腮胡子里都藏着笑意。
白云遏赌气不肯出门见人,被白老爷训斥了一顿,春婶心疼地哄他,他倒好,把人一撵,关在屋里放声大哭。
春婶无法,门面头有人来喊,说人手不够,春婶只好找来明九,两人玩得好,说不定能劝进少爷几句。
当明九急匆匆赶来的时候,一眼便望见那惨兮兮的人儿:蜷缩在门旮旯,两只手捧着瓷碗,嘴巴里叼着半块糖油粑粑,一张脸哭的像花猫,眼睛挤一挤的,不断有泪花儿涌出。
要多凄凉有多凄凉,和任性刁蛮扯不上半点边。
私心底,他有点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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