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的惊悚程度无异于白日见鬼,祁重之的觉彻底被吓醒了,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滚过去一连串不堪入目的画面,看赫戎的眼神如看天外来客。
后者却跟聋了一样,神色冷得可怕,好像平地炸雷也听不进他耳里,只一门心思专注于手底,动作愈来愈急躁。
眼见衣服被越扒越少,祁重之攥起拳头猛然向上方砸去,在半空被赫戎一把扣住,随之牢牢摁在了头侧。
他清晰听到从腕骨处发出了细微的咯吱轻响,额角一下子浮出层冷汗,忍无可忍地愤怒低吼:“放开!你他娘到底要找什么!”
赫戎轻而易举制住手底下堪称微弱的反抗,将身形不由分说又压低三分,金棕的双瞳摄魂般锁定祁重之的眼睛,冷声逼问:“药呢?”
药?什么药?
大脑空白了一瞬,祁重之咬牙吸着冷气,感觉手腕像被一只铁钳死死夹着,从骨头缝里往外钻着钝疼,他勉强腾出思绪去琢磨赫戎话里的意思,终于意识到了这个疯子的目标,忙将下巴尽力往桌子的方向抬去,嘶声道:“在、在那!”
赫戎却像突然被触及到了哪片逆鳞,脸色骤变,猛力将祁重之从地上拉起来,别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后重重摁在了桌子上。
“我问你!药在哪?”
“这不都是药吗?!”
祁重之带回来的包袱里皆是从李兆堂那里拿来的解药,此刻瓶瓶罐罐滚落一桌,显然已经被赫戎挨个扒翻过了。
他的额头“嘭”地撞在坚硬木桌上,磕破了两个小药瓶,碎片划过他的皮肤,留下道见血的口子。
一线细细血流顺着脸颊滑淌下来,渗进嘴角,祁重之怎么着也还处在血气方刚不服输的年纪,被这么没头没脑蹂.躏一通,再尝到口舌里的铁锈味儿,心头霎时火起,身份教养全抛了,登时破口大骂:“你这只疯狗!”
他反肘向后重捣,赫戎闪身急躲,两人间空出一丝罅隙,祁重之趁势抽身而出,脚仅仅迈出去半茬,后背上便硬生生挨了一掌,打得他眼前一黑,步伐失衡,闷头栽到了床榻上。
硬邦邦的木板床摔得他晕头转向,他直觉不妙,甚至没机会给自己缓神,头还懵着的情况下凭借本能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想跑,转眼身前笼罩上一层黑影,阻断了他的所有退路。
祁重之仰头瞪过去,与赫戎不知何时尽成赤红的双眼撞到了一起,骇人的血丝蛛网般森罗密布在他的眼球上,他如一堵随时会倾塌的巨山,危险万分地竖立在祁重之面前,死死盯着他的脸。
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极重,祁重之心脏险些骤停,手暗暗攥成了拳。
遭了。
怒火如潮水般褪去,蚀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往上窜,他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处于何种境地。
他必须赶在赫戎彻底失控前做出点什么挽救措施,否则很可能下一刻,他就会被当成祭品活活撕碎。
“李先生为你开了新的药,就是桌上那些,对你的病情……”
“我要熊胆!”
祁重之想尽量长话短说,可赫戎全然不让他说下去,他像一只发现领地被侵占了的野兽,焦虑、狂躁、以及欲出不得的绝望挣扎……种种情绪纷纷杂杂堆积在他的眼底,所有的感官都在毒性的作用下放大了数倍,他满脑子叫嚣着——
血、血、血!
一根钢针扎穿了他的脑髓,他一拳砸在床边,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走、走开!”
祁重之瞥见他的手臂,同样青筋绷起,冷汗涔涔,手指尖不住发着抖,是在竭力压抑什么的状态。
他仿佛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生怕惊动了赫戎似的,缓慢又缓慢地抬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摸了一把。
沾了一指腹殷红的血迹。
该死——!
就因这片刻的耽搁,赫戎的呼吸忽地粗重起来,闪电般出手,扼住祁重之本就大敞着的衣领,“嗤啦”一声裂帛响,将他的半个身子几乎拽得悬空。
“你冷静点,你听我说!”二人混乱的呼吸交杂在一处,祁重之的求生本能都被逼出来了,拼尽全力想让自己沉住气,可效果接近于零,“那些才是有助于缓解毒性的解药,熊胆根本对你没用——”
比找不到解毒.药更令赫戎愤怒的,是猎物的不识时务,他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祁重之越是喋喋不休地试图安抚他,他越焦躁得几近崩溃。
他在拼尽全力不让自己亮出非人的尖牙利爪,但终究难以遏制久浸骨血的残忍本性,头不堪忍耐地埋低下去,毫无征兆地从胸腔深处迸发出一声堪称悲怆的凄厉惨叫。
“啊——!!”
这声音绝不尖锐,但像一记重锤砰然砸在心脏上,足够穿透任何听者的三魂七魄。祁重之心神剧震,被电打了一样倏然伸出手去,死死按住了赫戎的手背。
“我给你拿……”他先是怔怔道出这句,接着恍然返神,嘴唇翻飞,“我给你拿熊胆,好不好?就在橱柜里!”
白花花的肩膀不停在眼前晃动,赫戎到底还是彻底失去了理智,狠戾咬在了祁重之的肩侧。
肩头肉少,根本是骨头与牙齿的碰撞,祁重之猝不及防闷哼出声,一瞬间疼得抽搐。
过于激烈的动静传出去,店小二闻声屁滚尿流地赶来,在门外战战兢兢问:“客官,没、没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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