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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愣了愣，看向袁朗缓缓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着，那样子可以算得上是乖巧了，低眉顺眼的拉耷着眼帘，默默不语。

袁朗愕然脑子里闪过铁路对他说过的那句话，这两年是没怎么看他真心高兴过，连笑都少有，脑子里回忆起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成才时，他记得那时候他的笑容是极为动人的，眼睛极黑，璨然生辉。

长长吐出一口烟，他想，他是并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把自身菱角全部收敛起来的成才的，那么他当初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就是这样，千方百计的想把自己的思想植入别人的脑子里，等到别人真的如他所想的发生了变化了，又开始觉得，人真正的价值，首先决定于他在什么程度意义上的自我解放。

远处的月亮已经半起，射到两人身上激起一层柔和的光，正在组织着语言的袁朗突然瞄到一个白色的东西从他眼前一晃一过。

“你刚才在找什么？”

没料到袁朗会突然提问，成才没有听懂，有些迟疑地：“什么？”

袁朗轻哼，从成才身边跨出去，两三步又跨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白色物体。

成才只瞄一眼赫然发现那东西就是他刚才折的纸飞机，顿时冷汗浸透了整个后背。

“队长！那是我的！”成才的声音有些不安与忐忑。

这让袁朗有些诧异，不过袁朗是谁啊？那是一个你让他往东他偏西的主，偏过成才伸过来的手，很果断的三两下打开。

黄白色的厚实纸张上也并没有什么让袁朗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不就是每个兵的审核问卷么？

那上面写的是一个士兵的基本资料，而这张是成才本人的，字体都是铅字惯有的正块字体，只有最下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自己的字体袁朗还是很容易就认清的。

合格

是的，只有这两字而已，却能让人看出是用手指不知磨了多少次，以至于让字体都有些不清晰了。

5.

抬头对上成才那双如履薄冰又略带着惊慌的眼睛，袁朗眨了一下眼睛，心里第一次升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罪恶感。

成才从袁朗手里把那张纸拿回来，折进包里，然后几乎是用僵硬的表情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袁朗有点心酸，他恍惚间有些明白了成才在这两年里到底在执着些什么，他还在坚持些什么，还有他自己从来没有改变的东西，跟他袁朗费尽心思想要去改变的东西——原来…还在呢。

“你留着这个做什么？”袁朗轻声问。

成才想扯出一丝笑来，却如何也笑不出来，他说，“我也不知道，留着就留了。”随即他又习惯性的移开双眼，缓缓地，有点自嘲地道：“可能…是想给自己一个念想吧，毕竟在这儿，我也没什么可拿走的。”说着说着成才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仿佛是觉得这些事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似乎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成才…我”袁朗张口。

“您不用再说了，我是逃兵，我知道，我一直都是，这句话…连长已经说过一次了，我不打算反驳”成才说着对袁朗笑笑，露出漂亮的牙齿；“而且…即算是我进了老A，您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合格过，这一纸合格证书本来就代表不了什么，您…就当这是我这个孬兵的最后一点自我安慰好了，您…不用在意的。”

成才的话说得无比明白，袁朗顿悟！他听得惊之余又无名火起。

“而且今天是我离开的日子，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让我安静的离开好么。”成才接说对袁朗说，语气里带着一个退伍老兵不应该有的可怜哀求。

而就是那么点儿悲哀与请求的神色，却是成才难得对袁朗表达感情所做出的样子，由于大概在成才心里觉得这是最后一次的道别，所以他那样子可真是真诚不做作到甚至有些让人心悸的茫然失落，轻轻几句话便轻而易举的就把袁朗心里那点无名火扫得干干净净，一丁点儿火星子都没了。

却不知道，他从来都欠过谁，他不过是一个退伍的兵，一个经历了很多，却没有得到所谓公平与不公平的东西的兵。

人人赞他的聪明，也有人看不惯他的聪明，有人知道他心里清跟明镜儿似的，有人看到他因为聪明反被聪明误，然后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这么聪明下去了，于是他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你说聪明吧，他却用最笨的办法把自己最简单的一面拿了出来摆在那些想把他刨明白的人的面前，可是呢，就连这————在有些人眼中也TM成了聪明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了。

然后就有人看不下去了，命令他做到最好，他做到了最好，但是有人却就不用最好的兵应该有的待遇来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