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雍京
国历一百六十二年,皇帝驾崩,帝号为宣,太子陈正新继位。
这一年,国运似乎不太好。
初夏时节,关中有八郡遭了洪涝,灾情异常严重,国库的银两拨了一批又一批,由地方向上呈的折子却不容乐观。
及入了秋,与蛮夷之族接壤的南州又有外族百越频频叩关叫嚣,趁着农间秋收之际厚颜无耻地来打秋风。
与此同时,朝廷内也不安生。鉴于今年国运欠亨通,天巫司大巫与礼僚掌执联名上书,奏请新帝开设天坛举行祭天仪式,以祷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尚未表态,这封联名上表的奏章不知为何就到了兵僚掌执刑如直手中,据说其当即提了一把六尺长的刀直奔礼僚,破口大骂礼僚一群拿着钱不办事的饭桶是朝廷蛀虫,变着法子耗空国库,居心何在。再观新帝,对此事态度十分微妙,一直未曾发表只言片语。
同年,一批来自五湖四海的国考举子将进驻京都。
京都共分三城,呈回字形,分内,中,外三城。其轴心位置为巍峨森重的大魏城(即内城),内城占地面积广阔,囊括天子宫城,前朝,大魏官僚办事机构以及宗庙祭祀处,部分天子亲军雍军驻扎于此,维护内城治安。其外有护城河环绕,共开六门通中城;中城为皇城,以大魏城为中心,阳墙为边界,共分六坊,分别是东北仁寿坊,正东照明坊,东南澄清坊,西北饶庆坊,正西英华坊,西南犀角坊,每坊设二府衙;北为大玉山;南边不设坊,多设角楼,属天子亲军雍军区。坊间多住王公贵族,富商官僚,茶楼酒肆,戏妓歌舞,乃是繁华之地。阳墙之外,则为平民百姓以及京军以及二十四府衙;外城郭高十余丈,进深九丈,壁垒固若金汤,坚实无比,百年来守护一方京畿安定。
从琼林苑酒宴退了出来,已是亥时,雍京夜间无宵禁,夜市正闹,茶楼酒肆林立,举目灯辉璀然,尽是繁华之派。
徐聘身著淡青色广袖长袍,途经仁寿坊东昌大街一带颇有盛名的碧香楼时,恰好有几朵落桂窸窣打在身上。
“许兄少年得意,实乃人中龙凤。”关铭礼笑道:“喜托金贵,好兆头。”话刚落音,关应贤也接口迎合。
此二人为同乡,排名国考三甲中后,徐聘为二甲第三名,且年龄在众举子中最幼,进撰士院——即最高行政机构大魏府成员起步之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前途不可估量。对于无缘撰士院的关二人而言,自然是要赶着巴结的。
徐聘平素极少喝酒,今夜情况特殊,于席间饮了几盏,现已酒意微醺,听见这样的好话,虽然稳重寡言,也是心中大动,口中说着谦辞:“承蒙谬赞,愧不敢当。”
“不晓得许兄哪里人士?”
徐聘回道:“承欢之同县。”
“哦,可是潍旁的之同县?”关应贤又问。
徐聘长袖内掩花的手微微一滞,面色不改道:“正是,实在是好运气。”说完这一句话,三人都笑了起来。
别后,徐聘回到客栈,要了热水,进了自己的客房,整个人彻底瘫了下来。他算了算最近的用度,林林总总加上去花了有十几两银子。雍京物价贵得很,照这样下去,很快便会捉襟见肘。
好在这几日朝廷吏僚便会编排好举子的任职问题,届时也将会分派府邸。再熬过这几日,也就过去了。至于潍和之同那边的烂摊子,暂时……暂时不予理会,假以时日站稳了脚跟,一切再从长计议。
雍京地处关中偏北,正值深秋,气候偏寒,客栈提供的被褥有限,一连好几天夜里徐聘都被冻醒,无奈之下,他只好和衣而睡。每夜小心翼翼将身上那件新制的外袍脱了下来,细致叠好,又换上进京时穿的那身粗麻衣,熄了灯,不甚安稳地睡去。
最近发生的变故实再出乎徐聘的意料。
早在当初改户籍时候,徐聘用了几两银子与之同县的一户偏远农户做了一个交易,即让他入许家户籍——原为交易性的一锤子买卖,他当时出于周密考虑,也没有说明缘由。不想那家人也不知是从哪儿得知他中举的消息,竟然死皮赖脸地缠上他了。
他心头微微烦闷,只恨自己当时操之过急,也没有打听清楚那户人家底细,就匆匆忙忙下了主意,实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权宜之计,就是先在京中站稳脚跟,容后再议——也只能是容后再议,走一步是一步,再怎么闹腾,不也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而已,不存在鱼死网破。
徐聘深吸一口气,京都的空气果然与往日那穷乡僻野不同……充满了繁荣阜盛的气息,而他,要在这里开始新的一切。
命运似乎总爱跟徐聘开玩笑,三日后,他接到吏僚下发的任职书,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选入撰士院,而是被分到了监司六监中的工监,充当了一个小小的监员。监司分六监,谏院,巡抚,其中地位最为低下的便是六监——在其当职的人,背地里被人称为“臭口水”。
大魏有六僚,分兵,工,礼,户,刑,吏,是当朝最重要的办事机构之一。因此,又特设监司六监,即兵监,工监,礼监,户监,刑监,吏监作为帝王耳目充当监督职能。
说白了,就是打嘴仗告状的,除了监督六僚,还监督百官,官位小,招人怨。
第6章 少使
已是入冬,天干风寒,从十连恒岳吹来的山风越过大玉山,携着类似铁锈的气味扑人脸面 ,闻得徐聘鼻腔发呛。
辰时过一刻,徐聘已经整冠束发,衣带整齐地候在毅然耸立上百年的大魏门外。
大魏门高五丈,宽九丈,朱红色门身厚度二尺三寸,镶嵌于十丈深的城墙之中,其威状难以用语言描述。
辰时二刻,大魏门的驻守雍军便会准时放行,届时朝廷官员便会迈过护城河上铺那道四平八稳的平桥,进入雍门。若是上朝官员,便还要沿着直线走过天坛午道,过富丽堂皇的宫白玉五拱桥,依次进入长门,太极门,最后抵达太极殿。如徐聘这样品阶的,过了雍门,往走转,进入西务门,走过一条植满奇珍异树的宽道,直抵到尽头的最后那间重檐庑殿顶建筑,便来到了工科的务事处。
徐聘这段时日在此务事,倒也摸到些官僚门道,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工监,大抵是得罪了什么朝廷重僚。心中已经思量了好几日,却丝毫未曾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因此愈发谨言慎行,从不迟到早退,梳理文案也是尽心尽职,丝毫不敢出错——他入职不久,甚至连普通监员都算不上,只负责整理书写一些告状弹劾奏疏,末尾处署上他人名字,再上交内务府。
迄今为止,入职将近两个月,各种告黑状的密奏徐聘皆能如数家珍般列举出来。
说来也是巧,在众多举子中,与徐聘一同进入工监的人还有关应贤,关铭礼二人。起初在工监见到二人时,徐聘还以为这是不幸中的幸运,却不曾想到,关二人对他的态度较之任职书下来之前,可谓天差地别。
世间人情大抵如此,千金难买,又一文不值。心中微微酸涩,早在前些年那些苦泪饱藏的旧时光便失望透顶,已经学乖,为何今时今日,还是忍不住盲目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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