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济:“勤王与陛下向来不和,自从去了北地军郡后屡屡僭越臣子本分,与月狄的关系也是扑所迷离。万俟久对胡地心怀不轨,按理说没必要来知会大魏,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放心,担心勤王会趁虚而入。”
徐聘不语。
吴长济:“难道你有其他想法?”
“不是,”徐聘食指轻敲着桌面,“照你所说,万俟久对勤王心存疑虑,何不如上次一般大张旗鼓地来雍京?一来可以敲山震虎,二来也可以表示诚意。”
“你是说陛下有所隐瞒?”
徐聘摇头,“未必,陛下的心思,你我都猜不来。”
吴长济忙问:“那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做?”
“不知道。”
徐聘起身自里屋抱出一坛酒,“这事你我瞎操心也没用,去年埋的桂花酒,前段时日刚挖出来,你有口福了。”
阿记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他这半年手艺长进很大,人也机灵勤快,做事完全挑不到毛病。
吴长济打趣道:“你这阿记倒跟个姑娘一样能干。”
徐聘只是笑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吴长济在说“阿记”二字时,话中有话。
他酒量向来很差,两三杯下肚,就醉了一半,吴长济叫阿记给徐聘换了个小杯子,自己则换了个大碗,酒也不多,没过多久便见了底,吴长济嘲笑徐聘吝啬,当初埋时也不多几坛,徐聘却一个劲点头,显然是醉了。
吴长济还是第一次见徐聘酒后失态,揶揄道:“我说你这心里平日里到底是装了多少事?”
徐聘有些傻气地笑了,拖着尾音道:“净瞎说!”
吴长济凑近徐聘,压低声音:“你真当我不知道吗?”
徐聘双眼迷离,抬手揉了揉右眼和额头,打了个酒嗝,“知道什么?”
“你对宋霁,是不是存了其它念想?”
徐聘猛地抬头,对上吴长济那双长得有些凶相的眼睛,醉意也被吓了一大半,皱眉道,“胡说什么。”
吴长济看见徐聘眼中的恐惧,“我也就是问问,不是就算了。”
徐聘将手附上双眼使劲揉,低声道,“这难道也是能用来开玩笑的吗?要是被圣上知道……”
“得了,”吴长济打断徐聘,“对呀,要是被圣上知道,你我都没有好下场,毕竟宋霁是他的逆鳞,他的命值钱,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呵呵。许聘,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维护皇帝,却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做错事他会杀了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吴长济冷冷看着徐聘。
徐聘脸上哪还有醉意,“你问我值不值得,就跟在这世道谈公平一样。”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想不到半年未见,一见面居然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那些话吴长济到底是一时气急说的,还是说他对皇帝心存芥蒂。
还有……南州……今年如此不景气吗?那徐家村现状如何?这是徐聘第一次想起这个地方。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有太多他不愿回想的记忆。
被迫做妾的妹妹,过门不到一年就因难产致死;木讷寡言的二弟,因为感染风寒被庸医耽误不治身亡,母亲又在次年离世……徐立梁终日无所事事,将他当做出气筒……
那人也会被饿死吗?
徐聘的心慌了起来。他来到雍京后,总以为自己逃脱了那个地方,可以将那段时光压在蒙尘的角落,久了,连他自己都开始忽略过去,似乎那只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噩梦,他只要保持现在和努力向前,就能和过去越走越远。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有些东西,打他来到这个世界便是无法改变无法逃避的。不管对徐立梁有多恨,有多失望,都改变不了徐立梁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的事实。
血浓于水。
半个月后,两骑快马分别从北路和南路朝雍京赶来。依次带来了北地勤王陈正宏出兵胡地,西域与扶桑国官僚贵族伊言互相勾结,陈兵十万于墨阳城的加急情报。
不论是哪一个消息,震撼程度都不亚于晴天霹雳。
北地勤王出兵一事,众人心里早有猜测,当猜测变成现实时,又不可避免地感到惊讶。近百年没有战事的大魏,安逸与惰性早已经深入人心,即便众人知道陈正宏这些年屡屡触犯圣上,私自募兵,还是心存乐观地保留了“造反”的说法。
是以当消息在朝堂上炸开时,满堂之上,竟无一人发言。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老臣恳请陛下调遣军队镇压,并撤销西域附属国的待遇,将其归为关中。”还是刑如直先反应过来,火冒三丈。
“那北地一事该如何计较?”陈正新眼神凌厉,语气也不似以往那般漫不经心和慵懒,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令群臣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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