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瞧不得连翘那股得意劲,“啊呀”了一声故作叹息地道:“可惜了,我还没宣附马伺寝呢?”
连翘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昭然这才满意地一转身,便瞧见了王增正站在门口,这下他心里真得“哦哟”叫了一声,心想这可真是有点尴尬了,连忙掉头:“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快点都端上来吧。”
他吃得肚圆,这才施施然地去沐浴更衣,揽镜自照了一下,发现虽然披了如娘的皮,但隐隐还是有几分似容显。
怪不得闻之庚全然没有认出来,昭然心里暗道。
因为是去上灵,所以公主府今日给昭然备下的衣服是月牙色的寺绫,昭然穿着出来,少了几分公主的高贵,多了几分飘逸,远远瞧竟然难分轩轾,丝毫不逊皇家公主的风仪。
王增摆了下手,跟在昭然身后的侍女仆从便停下了脚步,明知今日是去送死的事情,当然真正公主近前的人一个也没有来。
夜色澄净,整个驿站悄然无声,只有廊下的气死风灯顺着夜风灯移影摇。
昭然不知王增何意,陪着走了一段路王增才道:“当年土木堡之变,先皇为瓦刺所擒,代宗篡权,先皇回归之后,我祖父帮助先皇复位,得以封候。祖父戎马一生,不知杀了多少敌将,晚年还能匡扶正主,我等晚辈是望尘莫及……”
昭然心中暗想,什么匡扶正主,这王府怕是受了先皇的忌惮,这才塞了个公主给他们。谁不知道娶了大明公主,再大勋贵也不能入朝为官,这王府是武候之府,王增又腰板挺直,人高马大,十层里有九过去是行伍出生,娶了公主往后可就成了洋枪上的蜡烛头,空有花样子了。
王增果然眼望远处,像似回想主上荣光,颇有遗憾之处。
昭然笑道:“这老候爷征战沙场,有征战沙场的荣耀,附马爷清贵就有清贵的尊荣。人生吗,就是自寻乐趣,别自讨没趣。”
王增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昭然,半晌才问:“你不怕我?”
“驸马爷会把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吗?”昭然嘻嘻笑道,“若是不吃,我便不怕。”
——大不了再换张皮。
王增哑然失笑,突然反手将昭然抵在旁边的长廊上在他耳旁压低了嗓音道:“那可说不定,有时我也会连人带骨都吞吃了的。”
昭然眼皮跳了跳,不知道王增此话是真是假,只听王增又道:“若是你能活着回来,我会想办法纳你为妾的。”
“夭寿哦,谁要当你的妾,老子还想三妻四妾呢。”昭然哭笑不得地心想。
王增说完这句话,这才直起了腰道:“护送公主去李府。”
后面一阵步履声,方才不见的侍女仆从才提着灯紧步追了上来。
王增如往常般在前头骑马而行,昭然坐在马车放才松了口气,车行到下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足音的话,不禁欣起帘子瞧了瞧也就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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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车马到了李府,李墨已经在门前恭候。
他眉目俊朗,依稀年轻时也是一美男子,如今却已两鬓衰白,想他也是金榜题名的举子,却半生赋闲,人到中年妻子又是枉死,的确令人闻之唏嘘。
李墨上前恭身道:“檀宁参见公主,参见附马。”
昭然自是不用对答,自有王增下马将李墨搀扶了起来:“翰林万勿客套,家有新丧,还请节哀。”
他们两人在外寒喧,昭然再次掀起了车帘朝外瞧了瞧。
李府巷深,门楣上悬着白幔,屋檐下的灯烛透着白皮糊纸,洒在地上透着一丝冷光,远远这么望去,生似一副画。
颜色俱全,也惹尘埃,只是流光凝滞。
远远地,门厅内处有人动了下,便见一穿玄衣的书生从内厅里缓步而出,那画面便一下子活泛了开来。
昭然咧嘴一笑,果不其然正是九如那小佛子。
第11章 无灯巷
昭然装模作样地由王增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抬头见九如穿了一身儒衫,腰间系了条素绦,乌黑的长发挽了只锥结,额前缚有白色抹额,在灯光下一照更显唇红齿白,秀润天成。
李墨指了一下九如,含糊其辞地道:“这是我从山院请来的学子,写得一手好笔贴。”
昭然明白,即便嘉善公主当真给李夫人抄经来了,也不会真抄上整晚,这学子就是李府给她请来的代笔了。
只不过这真的学子中途叫九如给掉了个包。
九如上前行了一礼,他的态度不卑不亢,透着几分淡定自若。
王增点了点头,似与九如是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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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前空无一人,昭然瞥见白幔后停放着一只厚重的棺柩,李夫人虽然被啃得只剩了一张皮,但棺材还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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