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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规定，进出A大队的信件包裹都得检查，队里以C3徐睿为首的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尤其热衷于看队友的情书。虽然大家都知道通信自由、隐私什么的，但一帮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凑在一起，没事也得惹点事出来，所以队里无论谁谈了恋爱，那些来往的情信常常逃不过被公开的命运。

今天也是一样，袁朗还在拆包裹，其他人已经在嚷嚷：“有齐桓的信！”“也有吴哲的。”“队长先拆信。”“对，先看信！”

齐桓想把信抢过来，但被几个队友抓住了动弹不得。袁朗把信一打开，好几个脑袋就一起凑上去，你推我挤，气得袁朗大骂：“再挤我就让你们去跑个十公里！”大家都已经不是南瓜，早就不怕他那一套了：“要文明带兵！”“就是啊，严禁体罚战士。”……

袁朗拿着信飞快地扫了几眼，就把信递给了旁边的人，然后拆下一封吴哲的信。旁边的人就开始向齐桓起哄：“‘亲爱的桓’，啧啧，好亲热啊！”“还有图呢，图文并茂。”齐桓一边脸红一边得意：“这叫图文本，现在就流行这个。”

袁朗那边又闹腾起来：“照片照片！”“哇，美女！”“给我看看。”……在一片哄闹中吴哲只是抄着手站在人圈外，脸上是莫测高深的表情。等大家闹着要吴哲坦白交待的时候，吴哲淡淡地说：“都说了多少次了，那是我妹妹。”

C3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妹妹”，把大家都逗笑了。军校里不准学员谈恋爱，部队里也不准战士谈恋爱，所以不少学员和战士与女友通信的时候总是写上“哥哥”“妹妹”作掩护，结果“妹妹”这词的含义可就多了。大家都以为吴哲是不好意思承认，还在一个劲地起哄，可看吴哲的表情不对劲，也就慢慢歇了，把信和照片还给了吴哲。

这工夫袁朗已经拆开了成才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从里面抽出了一件暗绿色的毛衣，还有一袋糖果，又掏出了好几包干货，比如地瓜干、蘑菇干之类，最后还翻出了几页信纸。

旁边就有人在笑：“成才的媳妇好贤惠啊！”“是啊，这毛衣打得还真不赖。”许三多早就研究过包裹上的落款，听了这话连忙为成才辩解：“才不是呢，成才没女朋友。这是我们五班战友给成才的，我们班的薛林手巧着呢，可会打毛衣了。”

袁朗一目十行地检查信件。那几页信纸笔迹不一，显然是不同的人写的，内容也拉拉杂杂。其他的内容倒没什么，只是有几句话让袁朗的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

“……三多让我明白了当兵不能混日子，班长你让我们这个班挺直了腰杆，也让我们几个孬兵明白了该怎么做人，……”——这是薛林写的。

“……班长你别太委屈自己，别硬留在不珍惜你的地方，你要不想呆在老A了，兄弟们欢迎你随时回来。……”——这是李东写的。

袁朗没有吭声，把信纸原样折好，和其他东西一起装回了包裹。

二十

狙击手训练结束的成才站在袁朗的办公桌前，把自己的训练报告递给袁朗。袁朗看了看就放下了，问：“有什么感想？”

成才：“没什么感想。”

袁朗：“你成绩全优，难道不高兴？”

成才：“训练成绩优秀不等于上了战场表现好。我们连长说过，军人要上了战场才见真章。”

袁朗知道成才说的是高城，就换了个话题：“成才，你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觉得A大队怎么样？”

成才：“A大队是一支优秀部队。”

袁朗：“说具体点。”

成才：“A大队战斗力强，作风顽强，而且训练从难从严，极大地提高了我们的军事素质。”

袁朗：“你和队友们的关系怎么样？”

成才：“挺好的。”

袁朗：“你是只和吴哲许三多他们几个关系好呢，还是和大家都关系不错？”

成才：“目前我和吴哲许三多他们几个关系较好，但和队里其他同志还不太熟。”

袁朗听成才答得滴水不漏，不禁心里暗骂了一声“虚伪”，但嘴上却说：“那你准备怎么和大家尽快熟悉？”

成才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认真训练，和大家共同学习、战斗。”

袁朗决定不再绕圈子，直接说：“成才你还记得上次评估时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成才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记得。您说我见外，不付出感情，不懂得珍惜，为一个结果虚耗人生……还有，您说不敢和我这样的人一起上战场。”

袁朗直视着成才：“你觉得自己现在改变了多少？现在你可以让我们放心地和你一起上战场了吗”

成才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次评估，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自己改了多少，也许有些东西我想改也改不掉。不过，战士就该上战场，无论大家怎么看我，我都想上战场。”

袁朗的脸色和声音一样冷峻：“成才你别忘了，我们在战场上不是单兵作战，你必须让你的队友有足够的信任把他们的后背交付给你。可你现在就像一只驼鸟，把头埋在沙地里，不敢面对自己的队友，更谈不上主动融入自己的队伍！你是害怕面对往事？还是害怕被拒绝？”

成才明显在努力镇定着自己，袁朗毫不留情地继续说：“如果你始终不能融入自己的队伍，那么我们这支队伍也不能接纳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改掉你的见外。”

成才说了声“是”就不再说话，袁朗缓了缓语气说：“你们五班的战友给你寄了包裹，看来他们和你感情不错。你能和五班战友相处融洽，相信你也能和现在的队友打成一片。”袁朗拍了拍成才的肩：“回去好好想想。”

成才敬了个礼准备出门，袁朗叫住他，告诉他吴哲、许三多和徐睿去师侦营学习交流了。

成才一直回到自己宿舍才敢放松。他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的包裹，开始读信。

信里说，薛林现在当了班长，五班又来了新战士；上面终于拨了款，连里帮忙翻修了岗亭；成才的那窝雏鸟已经都会飞了，成才和他们一起种的花也开了；糖果是李东家捎来的，地瓜干是王强家寄来的，蘑菇干是上次雨后五班战士在草原上采了自己晒的，大家把这些都给成才留了一份。五班所有人都给成才写了信，连新来的战士也在信里说希望成才有空回五班看看。

成才看着信，原来绷紧的脸慢慢松开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点想就这样离开老A回五班去。

成才抬眼看着吴哲空空的铺位，叹了口气。他在外面训练的时候，心里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直数着日子盼着回来。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回来了，吴哲却不在，连许三多都离开了。

成才把目光移向窗外，操场上、训练场上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可是看起来很遥远，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这种疏离的感觉很陌生很怪异，是吴哲和许三多在的时候成才从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