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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婚后的日子里,处处和他作对,常常与他为难,可他却总是四两拨千斤的轻易化解,有时甚至纵容着自己的胡闹,被打被骂也不过是一笑带过,后来,竟还暗中帮助自己跟着一剑飘红逃离皇宫这个牢笼,而他,却在舍命为自己解毒之后,独自留在了这个是非之地。

慢慢的,自己发现那不是一杯温开水,而是一泓泉水,能跨过任何一座高山峻岭,也能包容任何一方溪水河流,但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何事,都不能改变那份澄澈与清冽。于是不知不觉中,在自己心里,已经只有那个清俊的身影能与“驸马”这个词相匹配,其他的人,不过都成了路人。

可就在自己看清心意之际,才子佳人的故事却掀开了荒唐的结局,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女驸马,亘古未有的皇室丑闻,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欺骗,自己还没来得及分清到底是气愤更多还是悲哀更多,就开始为了保住冯素珍的性命而四处奔走,想尽了办法。

也许那时别人都很疑惑吧,明明自己是受伤害最深的人,明明自己该是最恨她的人,为什么还要竭尽全力的救她?其实连自己也说不清,在听到她午门问斩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以,毕竟她救了父皇、毕竟她对朝廷有功、毕竟她也是情非得已、毕竟。。。也许不必须有什么理由,就是不能看着她去死。

后来随着皇位的更替,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而那段日子,却成为此生最痛苦的回忆。父皇病重,自己心中竟是矛盾的,既盼望父皇康复,又害怕他的康复。每一次去天牢探望,冯素珍那饱含自责的道歉和溢满怜惜的目光,都会成为梦靥反复折磨着自己。而过去的日子里对冯绍民早已形成了全然的依赖,以至于需要独自想方设法去救她时,竟是如此的惶恐与孤独。

在这样艰难的坚持之后,面对的却是冯素珍、李兆廷和张绍民的一起离开,而自己因为这身份,将要独自留在这里。尽管明白他们的理由、理解他们的选择,却还是在看到昏迷的冯少卿的那一刻涌起一丝自己不愿承认的窃喜,果然,他们没有走成。

“爹!爹你怎么了?”床上的冯素珍突然出声,打破了天香的回忆,回头见她梦中急急的挥了几下手臂,边来回摆头边叫着爹。天香忙走到床边,按下她挣扎的手臂道“冯素珍,你怎么了?你爹他没事,就在隔壁养病啊。”

不知是不是梦中听到了天香的声音,冯素珍渐渐安静了下来,天香替她拉了拉刚才挣扎掉的被子,看着这张温润如玉的脸上隐隐浮起的弱态,天香心头涌起的怜惜中竟夹杂了一丝欣慰:如此脆弱的冯素珍,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见到过吧?那个惊才绝艳的官府千金,那个文武双全的翩翩状元郎,现在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面前,依赖着自己的照顾。

可自从冯素珍恢复了自由,每次碰面,天香都感到她们之间似乎隔了什么,不像是“冯绍民”时的忽近忽远、忽冷忽热,而是明明白白的距离感,虽然冯素珍没有明说什么,但她恭恭敬敬的态度、躲躲闪闪的神情,都在说明着这个事实。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两个人关系的骤变让她觉得尴尬吗?刚开始自己的确也有些别扭,但事情既然都已经说开,不是夫妻还可以是朋友是知己啊,自己都能装作大大咧咧的没感觉到,她又何必耿耿于怀?这样下去,难道以后就变成毫不相干的路人了吗?!

想到这儿,天香突然站起身来,心烦意乱的踱着步子,仿佛只有来回走动才能摆脱这难以接受的可能性。

更令自己不解的是,一向毫无顾忌的自己,竟然不敢跟她挑明,却又忍受不了这莫名其妙的距离,于是看到恭恭敬敬的她就升起一股无名火,与她说话便总是气势汹汹,关于她的事,老是突然就烦躁起来,仿佛回到了那段故意与她为难的日子。就像这次也是,看着她不吃不喝不睡觉,自己明明担心着急,却既不敢跟她直说,又不愿向别人承认,只能用发火来掩饰心慌,用安神散来安她的身、安自己的心。这究竟是怎么了?!

“公主,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冯素珍梦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副沉重不堪的表情应和着苦涩的语调。天香听着这不知第多少次的道歉,找不出一句话来回答,看来无论自己原谅她多少次,她都无法释怀了。如今才知道,这幅总是紧锁的眉头里,有一半儿是对自己的愧疚吧,从前每次见冯绍民皱眉,总想帮他抚平,现在想想,也许正是见到了自己,他才更加的烦恼吧。

毫无理由的,天香还是伸手按住了冯素珍的眉心,指尖从眉心划到眉尾,却停住没有离开,看着指下的眉眼,怔怔出神。

门外突然传来桃儿的声音,禀报薛太医求见的消息,天香嗖的一下收回手,像被窥破什么一般,心中砰砰直跳,明知四周无人,仍是不自然了扭了扭身子,煞有介事的坐下咳了一声,平了平气息才开口让薛丞俭进门。

等薛丞俭之乎者也的说完冯少卿的病情,天香的情绪才勉强恢复了正常,只隐约听到说略有起色、应当无碍几个词,知道有所好转就是了。见薛丞俭要走,才心虚的往床上示意了下道:“那个,正好你来了,顺便瞧瞧这个,晌午喝了你的安神散,你看看是怎么样。”

第6章 再封侯

天香见薛丞俭要走,才心虚的往床上示意了下道:“那个,正好你来了,顺便瞧瞧这个,晌午喝了你的安神散,你看看是怎么样。”

薛丞俭刚刚还在暗暗纳罕,在秋水居竟没看到冯素珍,这会儿随着天香的视线往床上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问安神散是为了这位,当下也不敢多问,道了声“是”便上前诊脉。天香说完便在一旁坐下,看也不看这边,端起一碗茶貌似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碗却叮叮当当的响得人心慌。

少倾,薛丞俭便道:“回禀长公主,冯小姐这两日着实操劳,喝了安神散能歇息几个时辰倒是不错,只是前些日子在……”说到这里,顾忌着忌讳,生生把“天牢”两个字咽了回去,顿了一下接着道“呵,只是前两个月怕是受了些苦,难免伤及经脉。”

“受了些苦?”天香疑惑的打断,自然也明白前两个月冯素珍身在何处,但自己明明叫人打过招呼,怎么还是受了苦?想着就扫了眼站在门口的长康,长康会意,微一点头便悄悄退下。

薛丞俭忙接着道:“是,好在毕竟是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尚在,又年轻体健容易恢复,微臣开个温补护脉的方子,调养月余,也就无碍了。”见天香无话,刚要行礼退下,却听天香追问道:“那她……什么时候醒过来?”薛丞俭看看天色回道:“安神散颇为有效,若是四副的剂量,足以安睡过今夜,最早也要明日才能醒来。”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桃儿见天香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进来询问晚膳如何准备,天香想也没想就让传到西厢房来,明知她今晚不会醒来,也不知为何就是懒得回自己殿中,忽然之间隐约有点儿理解冯素珍为何一直不愿回房休息。

但也只是一顿饭的工夫,晚膳过后天香见冯素珍已经睡得安稳,便留下两个妥当的丫鬟照顾。一出房门就见长康垂手请安,略一点头便听他说道:“天牢的看守都被换了一批,实在是不好打听,幸是奴才认得景怡宫的小佟子,正好当时被关在隔壁,这才问出点儿端倪”,长康说着抬头看了天香一眼,见她一脸认真的听着,忙接着说:“说是本来守卫并没为难,后来先皇不知怎么去了,驸……冯小姐竟跟先皇起了争执,这还得了,先皇盛怒,自然是吃了些苦头。”

天香听得皱起了眉头,诧异道:“她竟敢跟父皇争执!是为什么事争执?”

“小佟子听得不真,说好像……是接仙台的事,冯小姐仿佛对长生不老有些微词。”

“那又何必当面顶撞父皇,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真是书呆子!”

“还有……”长康觑着天香的神情,有些支吾。

“还有?还有什么?总不过是朝廷政局、黎民百姓这些老一套,你支支吾吾的干什么,还要我一句一句问吗?”天香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的斥道。

“是”长康低了低头接着说:“还有为了长公主您的事。”略一停顿,见天香面上疑惑更盛,想到刚才的斥责,不敢等天香开口,赶忙接着解释道:“先皇自然是喝斥冯小姐欺瞒公主,罪不容诛,她却……她却质问先皇口称疼爱,何曾在意过公主真心所向。”由于对皇帝的质问实在太过大胆,长康就连复述都难以抑制的有些颤抖。

天香听得怔了一怔,月光下神色忽明忽暗一阵,叹了口气道:“看来她那时真是不想活了”,顿了一顿又恨恨骂了句:“这个笨蛋!”

第二天刚用过早膳,天香还在犹豫等冯素珍醒了,安神散的事要如何交代,就听长安进来回报说冯少卿的高热已退,天香心里一松,可终于是退了,不然总不能一直灌安神散。紧接着又听他说,冯素珍一早也已经醒来,这会儿又去了秋水居,天香刚刚松下的心不由得又晃了一晃,暗暗安慰自己道:“心虚什么,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难不成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于是少倾之后,百无聊赖的长公主若无其事的闲逛到了秋水居,正赶上冯素珍往门外走,不知是要去拿什么东西,一抬头看到天香,便习惯性的扬起一个微笑,初秋的阳光干干净净的打在她脸上,照着她明眸皓齿的确是精神了不少,天香仰头看了看太阳,这才突然发现,这时节的天气真是不错。

冯素珍几步拾阶而下,走到天香面前,看进她眼里说道:“昨日睡了一觉,今天精神果然好了许多,爹爹早上也终于退热了,真是多谢你照料。”天香也分不清这话里多谢的是照料冯少卿,还是照料她冯素珍,以她的医药功底,怎么会不知道安神散的事,可她就这样轻巧的一句揭过,自然的解了自己的尴尬,于是微微偏了偏目光问:“你爹醒了没有?”

冯素珍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屋里扫了一眼,接着回答道:“还没有,不过既然热度已退,应当是无碍了,你先去里面坐会儿吧,我去端药稍后就来。”

天香点点头,看着她袍角翻动的背影,感觉她整个人的精气神终于活了过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的状元郎。说也奇怪,明明都是女子,自己以前出宫扮作男装时,也是一副俊俏灵透的模样,可偏偏就没有冯素珍身上那份温润风雅,别说是自己,就算是以前见过的那些文武群臣、皇室宗亲放在一起,也没有一个是类似的气度,到底,她是怎么做到的呢?也许就因为这个,才一直没有人去怀疑她的性别吧。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院外传来皇帝的贴身太监高其卓尖细的声音,竟是来传旨的。天香不禁纳闷,大早晨的怎么就有旨意,居然还特意让高其卓来宣旨,可见皇帝的重视。

正端药回来的冯素珍见状也赶忙跪在一边,却一眼扫见张绍民竟跟在高其卓身后,这会儿也正随众人跪地接旨,心里不禁诧异。高其卓四平八稳的读着旨意,先是冠冕堂皇的将长公主夸赞一番,然后便顺理成章的赐下“定国候”封号。冯素珍听得心里疑惑,皇帝何必多此一举呢?以天香跟皇帝的关系,本就尊贵无比、一人之下,哪里需要再赐什么累赘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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