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眯了眯眼,瞅着那河堤略一细思,忽觉有些不对。
他天生半狼之血,嗅觉敏于常人,而最近时值初春,处处皆是泥土芬芳万物复苏,为何此地,却偏隐约飘来血腥气?
思至此,神色一滞,翻身下马细细一探,循着血味行至一处堤岸前,抬脚搅开那半湿不湿的杂草与泥泞,但见蔓延着几团与周围泥土颜色不同之痕迹,半红不红,状似血迹。
上有气味,未被泥土所掩,应还比较新鲜,不至于是半年前第一对新人留下之物。
可,若非第一案所留,后面那几对新人的尸首,不都是血色全无,血液被妖怪吸了个干净?
所以,难道此处便是那妖祟取血饮血之地?
此念一出,云濯自己先抖个激灵,沉默须臾回过神,忙向那花轿处望。
正此时,方才发现,身后花轿不知何时亦被孤零零丢了下,四方密布诡异至极的紫色浓雾,一时间竟染得其本身之色都半分不辨。
而再往后一看,二人四周更被筑起了一堵“雾墙”,生生将外界隔开,哪还有云辰和离彻的身影。
鬼雾果然来了?!
情况陡变,轿内亦是全无动静,云濯心中一沉,抽了剑就要往回撤,岂知步子还没迈两步,竟忽觉眼前阵阵发黑,连一口气都提不上来,“噗通”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虽早料到此雾能害死数人,必非常物,却没想到当中之毒如此猛烈,竟让人手脚虚软至此。他执剑一撑,低头怒骂:“妖物,有本事现身来,暗地里放毒雾,算什么英雄!”
“呵呵呵呵——”
许是被他所激,前方散散成团的紫雾忽然缺了一块,其间款款走来个宽袍白衣的女子,长发披散,面覆鲜血,冲他冷冷一笑:“公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小女子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啊!”
云濯咬牙切齿:“你究竟为何害人?”
女鬼伸出长甲点点嘴唇,摇了摇头:“公子都快死了,也不用知道这么多了吧……”
“呸,看招!”
一看那被浓雾包裹的花轿,又想起里面生死未卜的人,云濯甚觉怒从心起,顾不得计较毒会不会蔓延,咬牙将剑反手一扬,提起劲道,执着无奇便刺。
岂知,那女人见状竟也不躲,无奇剑芒如金鹰破浪,直直从她身体内穿出。
没有预想中的血流不止,仅有自剑尖传来半虚半实的震动,女子身上不过豁开道小口,片刻之后,又渐渐愈合。
这,算是什么妖物?!
活尸,魂灵,还是真如凛兄他们所说,生血养的半人半鬼?!
虚实探罢,云濯将剑一横,徐徐退至花轿跟前。
“喂,凛兄,还好吗你!”
重重黑雾包围,他压低声音向那轿帘问,可里面仍是寂静一片,毫无回应。
“别挣扎了,你那小娘子吸了我那么多毒雾,怕早死了。”
女鬼冷笑一声,神色忽变狠厉,拢起尖利的十指就冲二人飞来,一头散发在半阴不阴的天空下呼啦一下被风吹起,扬得格外嚣张:“你们泉下相会吧!”
“休想!”
尖甲攻来,云濯暗叫不好,死守花轿之前,提剑拆招。可到底方才失却先机中了毒,几十回合下来,四肢渐渐不听使唤,五脏六腑也颤巍巍的疼。平常使上十招八式不在话下的宝剑,此刻仿佛有千斤重,终在一击之后手指稍松,无奇“当啷”落了地。
呲啦——
霎时,只听得一声急促的布帛撕裂声响,朱红喜服的宽袖被扯成碎片,云濯也一声闷哼摔倒在地,左臂被划出道深而长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瞬间将衣袍洇湿一片。
女鬼居高临下,眼含怒意:“你这小子,那轿中人都死了,怎么还如此拼命护着?!”
云濯咬牙切齿地回望,意思很明显——他死,我也要护着。
“啧啧,且慢,谁说我死了来着,不过是晕轿不想说话嘛……”
谁知,一人一鬼僵持之际,寂静了半晌的轿内,竟传来懒洋洋的熟悉声音:“还有还有,对我相公说话客气点成么?他都被你打成这样了,一个姑娘家就不能留点口德?”
那声音低沉悠哉,语带调笑,一口一个相公虽叫得亲切,仍半点不像个要出嫁的女娇娥。轿外捂着手臂的云濯却听得,暗松一口气,靠过去低声埋怨:“凛兄,这晕船晕马我都听说过,你却是晕的哪门子轿,又在这一声不吭吓唬谁呢啊?”
“毕竟也是生平头一遭,体谅些不行?”
轿内余音未落,轿帘却忽被风微微吹得扬起,一枚暗器趁势凌厉地破空而出,正中闻言而分神的女鬼之指尖。
“呃——”
轻敌之间指甲尽断,女鬼遭此一击吃痛连连,不甘心后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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