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便用师父赠与的这副肉身来到了人间。茫茫人海中,时过七百年,我该到哪里去寻找那个善良的小道士,又该到哪里去寻找那个屠戮我阖族的刽子手。
我在拥挤的人群中一天又一天地寻找,找了好久好久,久到忘记了时间。
师父担心我遇上仇人,一气之下便会要人性命,徒增杀孽,阻碍修行。于是封印了我的法力,以至于让我在寒冷的冬夜忍饥挨饿,饥寒交迫。在我昏死过去之前,我又遇上了那个善良的不通小道士。
不,不对,他已经不是道士了,是一名戏子。虽然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戏子听起来是一种很下贱的职业,但我们问心无愧,我也愿意不管未来是好是坏都陪着他。
起初,我以为我寻到了他,那个时候我很开心,因为他又一次救了我,救了我这个即将在雪夜里被冻死的人。他还是一样的善良,一样的俊美,还是和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样的容颜。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也不再记得自己的曾经,他已然忘却了前尘所有,并且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白驹。
现在,我管他叫白师兄,我觉得这样听起来很亲切。他管我叫容师弟,偶尔也会唤我一声“容儿”,我听他这样唤我的名字,心中格外欢喜。我们朝夕相处,日日为伴。我想着,这样也不错,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欠他的,便用我的余生来偿还。
可是,那天下午,他竟然杀了一只鸡和两条鱼。他以前是个道士,从不杀生的,只吃素。当晚,他竟然还送了一件狐皮大衣给我。一件狐皮大衣,需要多少只狐狸的皮毛才能做成,这其中,又杀害了多少条性命。
是了,他已然忘却,我曾经也是一只狐狸。
这一世,我终归寻到了他,可是,他再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
转眼间,我来到红叶舫已经一年了,我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遇上那个屠戮我阖族上下的刽子手。我曾经寻了他好多年,此刻,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遇上了。
他就站在我的身后,离我很近很近,我可以从面前的梳妆镜里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可师父给的这副身子,实在是没有一击必杀的能力。师父果然算到了,若此刻我有法力在身,哪怕只有一成功力,也定叫我身后之人顷刻毙命。
虽然他穿着便装,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与生俱来的尊贵。若不是皇室贵胄,便是王侯将相,总之,是个在朝中权势滔天的人物。
大自然中的弱肉强食虽然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可我从不赞同。仿佛如前世一样,他是手掌生杀大权的王侯将相,而白师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戏子。他们两人不过是出身不同,受到的教育不同罢了,若是易地而处,孰强孰弱也尚未可知。
自从见到了仇人,我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如今的我不禁没有半点儿法力,更是一副孱弱病躯,想要杀了他谈何容易。过了几天之后,我也想明白了,他既然喜欢听我的戏,便还会再来红叶舫的。暗杀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死不足惜,可族人的大仇我实在是忍不下。然而,这一切却是我想错了,他再也没有来过我们这处戏园子。
就当我以为他已经忘了此处还有一个红叶舫的时候,他派了一个名叫日向的人,来接我入京。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五点多将近六点才睡,七点多就被叫醒了,怎一个“困”字了得?
第5章 生死有天意(白帆篇)
自从我们这一大伙儿人上岸久居,前前后后,驹儿给我请了不下十位大夫,可我的身子还是迟迟不见好转,更是每况愈下。我知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了,活着也是累赘,平白拖累了这群孩子们。但我还是舍不得我的戏班子,舍不得这群孩子。
除了驹儿,这些孩子都是我捡来孤儿,多半身世凄苦。花容来我红叶舫最晚,也是我最不放心的一个。他的才华是大家毋庸置疑的,可他的相貌却着实危险,一不小心被心术不正的人看上了,他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有句老话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这年头,男子有才也未见得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既有才,又有貌的男子。其实,生逢乱世,又有谁可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相安无事?大家不过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那个当官儿的来管我要人的时候,我借口说让花容出去采买了,想趁机让驹儿他们先把花容送出去躲一阵子再说。我强撑了一口气跟他耗着,可惜我这身老骨头,实在是不争气得很,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上气不接下气。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要花容去干什么。一个容貌姣好的伶人戏子,若真个被他们带回去,还能干什么。于他们而言,戏子不过是一件供人取乐玩弄的物件罢了。
主人家稍有不顺心意,就会动辄打骂,若执意不肯,便只有死路一条。若是有一天主人玩儿腻了,也只有等死的份儿,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终归是登不得台面,总要藏着掖着才好。就算是玩儿够了,也断不会放人的。
我们是戏子没错,可是我们也有自己的尊严。若是没有尊严的活着,跟那些被圈养的猪狗牲口又能有多大的区别。第一次见到花容的模样之后,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让人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对于花容,我从初见他时的不喜,到慢慢接受,再到由衷的喜欢。时至今日,我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对待,又怎么舍得就这样把他送走。那简直就是让他往火坑里跳啊,跟亲手把他送上断头台又有什么区别。
驹儿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我抬到卧房的榻上,便叫子颜去请郎中过来瞧瞧。
我虽然还能勉强睁开眼睛,但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只觉得眼前好多人影在晃,可就是分不出谁是谁,耳朵也在嗡嗡作响,不知是谁在说着什么。只盼着花容此刻已经离开了小镇,远离了这些是非。
大夫行了一遍针之后,我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但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恍惚间,我似乎听到那大夫叫驹儿给我准备后事。
那个当官儿的找不到花容,便想拿我们开刀,叫人将红叶舫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且扬言道:如果三日之内还不见花容回来,就屠了我红叶舫上下。
此言一出,我心里着实矛盾,既想着他快些回来,又盼着他永远也不要再回来。而这矛盾的心理,也并没有纠结多长时间。因为当天夜里,花容便回来了,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终归还是不忍心看我们遭殃。
“走都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我勉强抬起头来看着恭恭敬敬跪在我床前的人儿,这样好的一块璞玉,从今以后,怕是要毁在那些人手上了。
“我这一走,平白连累了班主和众位师兄,花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花容低着头,我也瞧不出他的表情,大概心里也是十分的不舍吧。
“容师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哪儿来的拖累之说?”驹儿和花容走得最近,感情也最是要好,他们两个人搭的戏,连我几乎都要称一声“天作之合”了。
“是啊,容哥哥,你这么说,实在是不拿我们当兄弟嘛。”糖葫芦儿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喜欢让花容做他的小师弟,但时间久了还是习惯叫他一声“容哥哥”。
花容道:“我自己惹下的祸事,没道理叫他人代我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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