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味道一样香。娘的怀抱里真暖……她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凉气一层层地穿过衣服直逼内心。或者太阳也是暖的吧,她站起身,向落日走去。她一步一步走向湖心,每走一步双腿都异常沉重,那水对她有无限羁绊,总是拉着不让她离开。当太阳最后一缕光消失的时候,她脑海里定格着那天公子于光影中停驻在门边的影子,她想喊他,想抱他一下,那么想。那时她就很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他。竟是预感吧。其实,她和公子,何曾有什么。最遗憾,连一个拥抱,都没有。
直到第二天早上有太监在湖边看见了秋屏,以为她竟在这睡着了,衣服也睡得微皱,实在不成体统。喊了她几声不见动静,那太监弯身准备晃一下她的胳膊,伸出的那只手瞬间僵了,那么冰冷。他吓得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到修心殿,气喘吁吁地把事情说与王总管。王全带人急急忙忙赶过去看时,正撞见路上皇后娘娘晨起散步的身影。“王总管一大早行色匆匆的却为何事?”王全见问,紧忙行礼“奴才失礼冲撞了皇后娘娘,奴才听说云茵湖边死了人,却是修心殿的秋屏,这正要去看看!”皇后听了,点头默然,她也是昨天听说了青萍之事。“既如此,我随你一起去吧!”
皇后带众人到时,见秋屏在湖边躺着,朝霞映在她半边脸,鲜活地如晨起才妆成一般。只她左手里还紧紧地攥这一方丝帕,那丝帕上绣的两只蓝色蝴蝶像是折了翅膀,静静地躺在草坪上。
“皇后娘娘,您看该怎么办?”她掌管后宫时已经很少发生这类事了。只前两年有个月樱苑的宫女,后来去了玫霞苑,又犯了宫规被林媚责罚,却也没用她插手。尽管这几年后宫很是平静,她有时候还是会想到自己,不知如何结局。其实也是自己想多了,一入皇宫,何事能由得人,即便她是皇后,也不能。“按宫例处置吧!”她转身离去。陈蕙兰本有些雍容丰腴,朝阳的旭光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那影子竟显得很单薄。
“公子舍命保全的,竟未能全,可惜了,这么伶俐的一个姑娘!”王全心里感叹着。把秋屏一张席子裹走了。
这次的事终究在平静了那么久的后宫掀起了一澜风波。连平时对诸事皆不在意的虞婉樱也赞叹了一回秋屏的勇气。只有皇上一直闭门不出,也没有上朝,王全进去禀报了秋屏之事,他听后也全无反应。王总管心里不免又感叹一番,转而去看青萍。
王总管出现时青萍正在作画,他最擅长的仕女图,只是这次画的不是别人,却是秋屏。修心殿前,秋屏坐在台阶上,望着明媚的阳光暖暖地笑着,月牙弯弯的双眼,贝齿含光的笑颜,那么生动,鲜活如在。当王全看到那幅画,心里不觉愀然。他实在不忍。“公子吃点东西吧!”他说。
青萍抬头,看到他眉间隐有一丝忧虑之色。“皇上,他没什么事吧?”“皇上这两天都没上朝,一直把自己关在修心殿。公子别怪他,他心里也正难过。”青萍默然片刻。“王总管,还要劳烦你一件事!”王全为他摆好饭菜。“公子请说。”青萍把画好的那幅画递于他“帮我把这个交给秋屏姑娘吧。”王全没有伸手去接,他的手隐隐颤抖。喉头紧绷,几不能言。“王总管?”青萍见他神色异样,又试探地喊了一声。王全勉强开口“公子,恐怕我做不到了。”“到底怎么回事?”青萍着急的问,他心里有些慌乱。“秋屏死了。”
秋屏死了。青萍听到这句话,一时简直难以明白它的意思。秋屏死了?秋屏。他怔怔的站着,抬起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画从他手中脱落,萎零于地。王全弯腰捡起了那卷画,收好,又从衣带里掏出一方丝帕,一起递给了青萍。“这手帕是最后在她手中一直握着的。”王全看青萍慢慢地接过东西,慢慢的走回墙边,慢慢地坐下,眼中无神,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他很想说几句什么话安慰他,却又不知说什么。良久,青萍终于看见了他手中的丝帕,这不是他的吗?他顿时全明白了。一时内心悲不能抑,泪便涌不能收。“王总管,她是怎么死的?”“云茵湖。”是那里。青萍想。那晚他就陪她坐在那里。她喜欢他。是他害死了她。月牙般弯弯的双眼。再也没有了。她在哭。他不知她为何而哭。而他走了。他竟然不知道。“公子还是吃点东西吧!”王全劝说。“有劳王总管跑一趟,你还是请回吧!”青萍仍那样坐着,王全把饭菜留在那里,自己走了出来。
独立一隅尤似超脱后宫的梅雪宫里,贵妃杜惊红坐立不宁。刚才蓝铃问她,秋屏为什么投湖。她无法回答。因为秋屏的事,她心里倒着实伤感了一回。素昔感叹女儿薄命,生为女儿身,本已是不幸,更不该再来这皇宫,好端端的一个人,就那么消失了,飘零的秋叶一般轻。推人及己,将来又会如何,自己尚好,蓝铃该怎样呢!她看着庭院里荡秋千的少女,一头青丝随着秋千纷飞,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眉眼间,俏丽的很。很多事她还不懂,忧伤就只是一阵,过后还能那么轻松。如此却越发让人担心,让人心疼。她终于再也坐不住,起身出门。“姐姐要去哪里?”蓝铃看到她时问。“随便走走。”“我要和姐姐一起!”少女伶俐的跳下秋千,轻快地跑了过来。两人携手出门去。
杜惊红思绪纷飞,蓝铃却在她耳边叮叮咚咚说个不停。“姐姐,天冷了,咱们院里的梅花就快要开了吧!”“恩,总也快了。”“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恩?”“姐姐,你听!好像有人在唱歌。”蓝铃晃着她的胳膊,她只得暂时搁置了自己的思绪,驻足听时,果然有隐隐约约的歌声传来,但那声音太远,听不真切。“好像是那个方向传来的,姐姐,我们过去看看吧!”话未说完就拉着杜惊红前行。越走声音越近,便觉那歌声越凄切。歌词仍未能辩,但只那声音便有一种利剑般的穿透力,清冷地如三九天的寒风,直逼人心。正击中她尚在伤感烦乱的心绪。继续前走,便听得那抑扬顿挫的音调里的词句来:
霜重永夜罗衣薄,纤腰谁为御秋风?
雪冷千山路成冰,芳心可曾怨寒冬?
年年春来花依旧,天涯何处觅归鸿!
无情人在牢中歌,只恨不能慰香冥!
歌至此终。杜惊红心想歌声是内宫方向传来的,应是青萍在唱。不想此人还有那么一份体贴人意的细心。再细听去,只听他重又唱到:
娇花照水两无情,花自明媚水自冷。
玉洁冰清正烂漫,本当枝头笑东风。
谁人挥毫劫春去,倩身孤影只飘零。
水载花魂去悠悠,无人怜惜无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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