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接手国事,还要从中理出头绪,以至于忙得还没想起把他的王妃接进宫。
青萍在虞风苑得到很好的照顾,身体很快康复。只是楚兮总是不理他。这天傍晚,窗外飘起了雪,纷纷扬扬,飘飘飖飖。修心殿又传来了哀乐,让人无限惆怅,不胜悲伤。他明天就要入殓了,从自己醒来他还没再见他一面。他害怕去那个地方,害怕看到躺着的他,害怕去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他真的永远消失了。如果记忆在他被罚出宫的那一天终止,他就还好好的活在宫中,在他的记忆里,虽然永远没有和他重逢的欢喜,也不用背负生离死别的痛苦,多好啊!即使不见,也希望他在一个自己到不了的地方,安然地活着——可是,一切都无从假设。他已经离开人世,永远的离开了。
青萍掀起门帘向外走去,阴沉黯淡的天,满目萧瑟的皇宫。他径直出苑门向修心殿走去。院中,无数的僧人日夜不停地念经超度,哀乐声与念经声交融,化入一片一片的飘雪中,仿佛天地混沌时间凝固,只有永恒的悲伤。青萍穿过庭院走进殿内,空荡荡的大殿,高高的白幡,凄凉,阴冷。大殿的正中,那两个人相依躺着,青萍趋步走进,见杨显面色惨白,剑眉乌黑,嘴唇乌红的像凝固的血渍。他的妆容太不自然。躺在他旁边的陈蕙兰容颜却还很鲜艳,皓月一样安宁,像是睡着了一般。宫女们帮他们化过妆。青萍情不自禁的走进,伸手去碰触杨显的手,冰冷僵硬。这大殿太空荡了,雪天太冷了,他看去上像是被冻僵了。青萍握住他的手,不停的摩挲着像是要帮他暖热。下一刻,他就瘫软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眉宇高贵,相貌端庄,丹凤眼威严明亮。他说“朕有两个兄弟,都逝了。朕还有一个妹妹,远嫁在南安国。在这个皇宫里,朕只有自己。”他觉得他的眼角总似有一抹孤独,欲隐还现。他说“逸儿,你来替朕看看,朕脖子这里痒。”他觉得他有点熟悉。他果见探身过去帮他查看,他却揽住他的肩,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逸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人了!”他说他是他的人了。那时他多么得意清欢。可恨欢乐短。青萍哭的衣衫尽湿,坐立不住。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他说“放过他”,到随后,他还思虑他的安慰,可能他多想随他而去啊!一颗心破碎不堪,再也好不了了。就像破碎的镜子,即使面前粘合起来,只要拿起来一照就知道,只能映出一张破碎的脸。留自己这般生有何恋!多想随他而去。他说“照顾好孩子。”那是他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个话。天意吗?即使他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可是他知道,他更要照顾好。他给他留了一个难题,要不是小公主,他生又何益。小公主,一个苦命的孩子,一朵生在帝王家却注定飘零的花……
不知过了多久,青萍终于停止了哭泣。泪痕挂在脸上,冰凉一片。四肢被冻僵了,伸展蜷缩,全无知觉。黑夜吞没了一切。哀乐未停,经声还在,一切听来都像是对死亡的一种引诱。青萍思绪混乱,意识模糊,差点堕入时间的洪荒中。突然有孩子的哭声传来,青萍睁开眼睛,看到殿内被风卷起飘飘扬扬的白布,和影影重重的烛火。小公主怎么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哭声已经消失了,他想到了小公主。要去找小公主,她不能再有不测。这个念头支撑着青萍站起身来,腿脚僵的几乎站不稳。他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的走入夜色中。
虞风苑的灯亮着。青萍敲门,半天无人应。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小孩的哭声从院内传来,青萍眼睛一亮,使劲地拍起门来。终于有一个二等宫女来开门,青萍快步进去,直接走到灯光亮着的楚兮的内室。他看到了这样一幕:楚兮正抱着小公主,把她放在怀中,流雪端着一个青花瓷碗,凝露在用汤匙给小公主喂东西。青萍怔怔地站着,没有动。楚兮抱着小公主的样子,让他着迷。其实她那么娇小,本身就像个还未成熟的女孩,她清澈的眼眸,樱桃小嘴,纤秀的颈项,怎么看起来都像个单纯干净、清丽娇美的女孩,而小公主粉雕玉琢玲珑可爱的模样,在她怀中像个陶瓷娃娃,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纯净那么美丽。要不是选秀入宫,她也会嫁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吧!她抱着婴孩的样子,很好看,很温暖。小公主正要张嘴吃东西,看到青萍,却又不吃了,笑了起来,露出几颗白皙的小牙,分外可爱。楚兮也抬头,看着他,站起身来,把小公主抱到他跟前,递给他“带着她走吧!”
青萍接过孩子,小公主乖巧地趴在他肩上,不大一会竟睡着了。流雪拿一套太监的衣服递给青萍,示意他换上。凝露又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把熟睡的小公主还有一个包袱放进其中。楚兮看着青萍说:“从东门出,遇禁卫盘查,就说皇上让你把箱子交给慕容将军,反正你有进出皇宫的令牌,他们应该不会拦你。”
青萍收拾妥当,仍旧站着,只管看楚兮。“跟我走吧。”他说。
楚兮转过身去:“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声音清冷。
青萍携着箱子转身离去。楚兮回过身来,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泪水濡湿了脸颊。那一刻,她明白了当初青萍不肯带她离开的心情。
青萍一路顺利通行,竟真到了慕容府。天色朦胧欲亮,青萍敲着慕容府的大门。一时大门开,是个侍从,见门外站着一个太监,他不明就里,也不敢怠慢,忙请了进去,又转身去通知慕容苏。慕容苏被下人从睡梦中喊醒,匆匆穿戴整齐来到院内,却见到抱着箱子的青萍,一身太监装扮,满目苍凉。慕容苏还没开口,就听他先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公子不必多问。”
慕容苏垂帘浅笑:“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
青萍望着他,一脸笃定:“你不会。”
“好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好像总能把我看懂!”慕容苏感慨道,把他带入厅内。
羲和帝出殡那天,天空很蓝,蓝的像水洗过一般,仿佛能照出人影。那一天的阳光也很明媚,明媚的像是春天。街道上,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拥着三个金丝楠棺木向城北走去。走在最前面的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接着是皇帝的卤薄仪仗队,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十分威风。抬棺木的扛夫,全都身穿孝服,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整齐列队地跟在棺木后面,又有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连绵不断。还有数百名僧人一路诵经、乐师一路吹弹哀乐。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引得宜都城内无数百姓出门围观。这无数人中,就有青萍。他看着长长的队伍拥着灵柩一步一步地前行,步履沉重、庄严、悲痛、缓慢。他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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