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开始加速前进,脚步虽快,节奏却不乱,这说明他很从容。毕竟从结构上来说,沙海地下的空间实在算不上复杂,而令其他人束手无策的甲虫与蛇类,对他也无法构成太大的威胁。
再次拐过一条甬道,面前是一片空地,空地的中心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湖,湖面上雾气蒸腾。
张起灵沉默地向四周看了看。
沙海地下与其说是个远古陵墓,不如说是个充满矛盾的地下基地:路面是平坦的现代化水泥地,却又大量分布着罕见的甲虫与厚厚的蛇蜕;通道的风格干净利落,带有明显的人为痕迹,却又时不时发现缠绕虬结的九头蛇柏藤蔓;而隐藏在门后的、几间完整的办公室,更是让人匪夷所思……事实上,对于这一切,张起灵都并不陌生,因为这完完全全就是汪家人的手笔,追求极致的矛盾,又在激烈的碰撞中寻求完美的平衡。
汪家人对终极的了解绝对不亚于张家,并且他们没有所谓“守门人”的立场,所以无所敬畏、无所忌惮,甚至能比张家更准确地接近终极。可以推测,这里曾经确实是汪家的某个基地,他们在这个地下空间里秘密从事着不为人知的实验研究,实验内容不得而知,但一定与终极有关。很可惜,从现在的糟糕情形来看,他们的实验失败了,并且一败涂地,所以这里才会透出一股惨淡、萧条、而又不甘心的气息。
没有人能战胜终极,在这个最接近终极的地方,汪家人一向灵活自如的妙笔也变成了败笔——这个结局并不难猜,毕竟即使是汪藏海本人,也只是修建了那所装腔作势的天宫与故弄玄虚的青铜门。
巨大的九头蛇柏,数目恐怖的甲虫,来历不明的温泉,这些不容忽视的古怪因子都是来自终极的警告,汪家人的计划被强大的外力打断,不得不紧急撤离,留下这个令后人捉摸不透的地下废墟。
最重要的是,以汪家人的思维方式,这层遮掩的漏洞究竟会设置在哪里?
张起灵把目光集中在那片湖上。明明是沙漠之下,这座地宫内的水源却极其充沛,并且大多是都是水温舒缓的干净温泉。
这里除了甲虫,更多的是蛇,血腥味并不是一个好的防身武器。他走到湖边,蹲下,伸出带血的那只手试了试水温。只一下,他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惊愕,手指如闪电般迅速收回。
冷的,冰冷刺骨,那些升腾的水雾竟然是寒气。
九头蛇柏、甲虫、黑毛蛇,这些生物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比如喜阴、喜湿、厌光、惧热。假如从此类生物习性来考虑,这个地方出现冷泉的确不奇怪,奇怪的是除了这一片,其余都是温泉。比如入口处的池水,明明是温热的,却生存着大量喜阴惧热的黑毛蛇。除此之外,在区域有限的情况下,冷泉与温泉天然共生的情况少之又少,而眼前一口冷泉却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大片的温泉之中。
张起灵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毫不留情地撕裂了掌心的血痂,血液复又涌出,滴入水中。
大量血丝在水中散开,他静静地等了几分钟,水中始终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大多数肉食动物对于血腥味的敏感度都非常高,水中没有反应,也就说明这里从生物层面来说很安全。
张起灵眼中一亮,缩回手站起来,把大白狗腿与水下手电牢牢地绑在腰间。紧接着,他利落地脱掉上衣,露出了贴身的黑背心与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整个人像一匹矫健的猎豹,双目凝神、蓄势待发。
他一头扎进了水里。
水温非常低,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呼吸一窒,全身的骨骼仿佛在同时碎裂。然而短暂的痛楚过后,他接触到了另一股不寻常的暗流,暗流的水是暖的,引导他通往某个未知的方向。
张起灵极其轻微地笑了笑。
——果然,这里的一切都被终极的暴风“反向”了,唯一幸免的台风眼,就是真正的入口。
第23章 去日苦多
青铜门后、古潼京中,甚至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墨脱,这段冗长的未知空间里的确隐藏着某种东西,而凡是见过它的人,如果非要用一个最恰当的短语概括眼前的景象,那无疑就是“世界的终极”。
他的回忆里也只剩下了这五个字,以及伴随这五个字而来的不安感与失控感。
张起灵追随暗流的引导,向某个神秘的方位游去。他身形灵活,动作协调而有力,再加上水流的助推,前进尤其迅速。如果此时有人远看,大概会把他看成是一条鱼,毕竟,那种灵巧度与速度在常人眼里都是不可思议的。
四周异常昏暗,以至于水下手电完全无法工作,那点微弱的光投射出去,在一段极短的距离内就会湮没在水里。
最令人心慌的黑暗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而是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从指尖就开始一点点被不知名的黑暗蚕食,以至于产生一种身心都被吞噬的错觉。此时,来自黑暗的压迫才会真正降临,毫无声息,却会掀起惊天动地的恐怖。
很可惜,再如何激烈的惊天动地,都会在张起灵闭合的双眼间轻描淡写地流过去。黑暗对这个男人无计可施,因为他本身就是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他背后投下的暗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浓重的阴霾。
在五感基本封闭的情况下,人的身体往往会更加灵敏。张起灵集中精力捕捉水流的细微渐变,同时也注意到,他身边的水体开始出现了一些异状。
像突然出现了一台滚筒洗衣机,水体中有明显的旋流。
在水中遇到旋流并不是什么好事。张起灵渐渐被这股旋流吞没,随着旋力越来越强,他的呼吸与行动也越来越艰难。眩晕使他很难把握方向,他开始沉浮不定,只能被这股旋流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幸好,并不长久,旋流停了。
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总之,等张起灵浮出水面的时候,他的位置已经是青铜门后的无底洞之下,真正古潼京的入口。
张起灵坐在岸边微微喘气,发丝紧贴着脸颊,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休憩片刻,他脱下黑背心拧干,随意往身上头上抹了几把,而后丢在一边,就这样赤裸着劲瘦结实的上身,起身向前走去。
偌大的空间里,他的背影显得很孤单,却绝对不单薄。
胖子直挺挺地坐着,头部向下垂,像在打瞌睡。
苏万趴在沙地上,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他侧头看着胖子的后背,嘴唇不断颤抖,喉咙里哽得要命,最后终于掉下泪来,但没有出声。
这么哭真像个傻逼,不过好爽。苏万边哭边想,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了他一脸。横竖也没人看见,趁机把这一年的份都一口气哭个干脆,省得以后丢脸。
人在流泪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为了逃避,他们往往会让自己陷入回忆之中,苏万也一样。他想起大北京城,想起家里的枇杷树,树底下他总会埋一点稀奇古怪的私家收藏;想起房间里的床,床下满满一箱的漫画,床上被窝里的碰碰心跳;想起书桌,抽屉里有一套他珍藏的白瓷棋,一直没舍得拿出来和黎簇杀一盘,如果说出来一定会被鄙视;想起街边的小巷,偷偷摸摸跟杨好接头,不敢被爹妈发现。
他也不可遏制地回想起那些通宵的日子,三个人,烧烤摊上撸串聊天,说些虚无缥缈而又豪情万丈的梦想,踌躇满志,把空的啤酒瓶敲在地上,一声声全是闹腾的青春。
诗里写了什么来着?譬如朝露。来不及珍惜的好日子,一旦过去,就再也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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