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子…我本是京城大商林家的丫头,后来被大老爷是在京城中做官的蔡家少公子强要了去做小,我本是个侍奉人惯了的,又不通诗书,没两天那霸王便说嫌弃了,就要休我。我被蔡家赶了出来,再回林家,人家哪里肯再要?蔡爷不愿意替我谋事,又想在我身上图两个银子,就…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只是替那没良心的东西传个信儿,从中收些银两,等着替自己赎身罢了…”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似的,一翻身勉强跪到地上不停磕头,“奴家只是一时受财所惑,还望大人、公子饶了我这条贱命,就是不能饶,也只求个痛快死法!”
恐怕是又想起了秋笙方才说的头头是道的酷刑,丹豆一抹眼,哭得更是肝肠寸断。
心软归心软,这公事还是要一码一码的算,何况还有这么一门神站在旁边,更是马虎不得。楚翛抱起丹豆在床上安置好了,留了一方锦帕便转身拽着秋笙一同出了门,一把拿过他手里的令牌,只一眼,眉头便渐渐皱紧了。
万般严肃的事摆在眼前也妨碍不了秋笙打趣楚翛:“人家求你呢,你不替她赎了身?”
楚翛的心比他更大,一面皱眉一面笑:“那算了,我怕被你千刀万剐了,死无全尸。”
纵然知道他是说笑,秋笙还是万分欣悦地扬眉一笑,拽着他垂在肩侧的一缕黑发绕在手里把玩,玩着玩着就正经起来:“这个南纪我不认识,蔡杜那龟孙的脾性我却明白的很。此人虽然一头吃着朝廷公粮一头耍着手段赚着不干不净的小钱花花,但也就这么点本事了,你瞅今天他那个熊样儿,干出通奸叛国的事?我还就不敢贸然信了。”
楚翛将那块牌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说到:“这令牌是真的,那个蔡杜确实不像是有这个胆量的货色,既然如此,不是南纪瞒天过海,就是有小贼长本事,把这块是个官便不离身的牌子偷了来。秋爷,你觉得哪一个更靠谱?”
秋笙还在曲曲拐拐的楼道里绞尽脑汁地找宁雨的屋子,楚翛前头说的话基本左耳进右耳出,反倒是那一声“秋爷”牢牢扒住他的脑袋出不去了,不由转过身来,颇为伤脑筋地问道:“阿翛,干嘛这么叫?”
楚翛迎着他嗤笑道:“跟那群姑娘学的啊,怎么,不喜欢?”
秋笙无言以对。
这小哥唯一的毛病就是学什么像什么,这才逛了半圈妓院,就学会了半真半假地调情,学的还颇为得道。
他半垂下头无可奈何地叹气,心道:这以后可怎么好?还管得了么?
第32章 撞鬼
两人在青楼里晃晃悠悠半天终于找到了宁雨的屋子,进屋前秋笙先行一步给楚翛绑好了缎带,战战兢兢地进去了,结果人家两个正颇为风雅脱俗地一同品酒作曲,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秋笙在醉花楼人前盖着身份,这个管洋却明白这个南萧王已是今非昔比,连忙就要跪下来:“陛…”
宁雨还在一边看着,秋笙眼疾手快地一把搀住他打断话头:“管兄莫不是认错了人,在下是秋四小弟啊,哪里来的什么毕兄台?”向前走了几步,靠着床榻坐下来,“不瞒管兄,小弟此来,有些不情之请。”
管洋虽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却善于察人颜色,见风使舵地挥挥手让宁雨退下了,一回头,这才注意到了一旁大爷似的靠在门框上的楚翛,问道:“秋贤弟,这是什么人?”
这里也没有风尘女子,楚翛伸手揭开缎带正要回话,却被秋笙嘴快抢了先:“管兄少看两眼,正是小弟心上之人。”
他说完了话,飞快地瞥了一眼楚翛,见对方面色不善,从善如流加上一句:“还没到手,当神佛菩萨先宠上些时日。”
说到这个份上,楚翛也懒得插嘴反驳,只能当个木头人生受了五大三粗的管洋吃惊不已的一声赞叹:“铁树开花母鸡上天了啊!秋贤弟,你以前不是见一个睡一个从来不带吃回头草的么?今儿这是改了脾气?究竟是怎样一个璧人,能收的住你这史上难得一见的花心…”
察言观色在受到极度惊吓时也是不管用的,他惊疑之下压根儿忘了眼前坐着的就是皇帝本尊,恨不得将此人还当秋四小弟对待,顺便把他的一系列风流韵事尽数抖落出来。
秋笙脸色光速暗下去:“管洋。”
楚翛顺势插嘴道:“外头没人,宁姑娘已经下楼。”
这才算是瞒了过去,方才暂搁的君威此时再度显现出来,管洋登时被骇得两腿跪地:“陛下…”
秋笙装模作样掩住嘴咳了两下,从袖角摸出那块不知道从哪个倒霉的背锅小弟那里顺来的大理寺腰牌:“我此番出行顶的是大理寺的名头,别叫错了口。这都是小事…令尊令堂可曾安好?”
管洋五体投地地答道:“安好安好,承蒙陛….少卿挂念。”
“好,”秋笙满意地点头,一步步将这愣头青往坑里推,“那管兄家中家业可曾兴旺啊?”
管洋看不透眼前人究竟何意,只得恭恭敬敬道:“兴旺,兴旺…”
“没事,你不说我也知道,”秋笙冷冷道,“能花的起钱买官的家世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到了京城还有闲钱包头牌…管兄?”
管洋再傻再呆此刻也明白,慌忙磕头如捣蒜:“臣臣…臣不敢…”
秋笙哼笑道:“不敢?你都嫖了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白斩鸡么?上头早把你卖了你还觉得挺赚是吧?你用钱买官,我难不成就不能用钱买命么?吏部那么多人,顶头的却只有一个蔡杜,你当他是什么英雄好汉?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管洋一瞬间目瞪口呆。
“不信?”秋笙冷笑一声,起身走到楚翛面前,脸色在管洋看不见的位置温柔下来,轻声道,“把蔡大人的口供拿给他看看。”
其实哪里有什么口供?
不过是秋笙审完蔡杜觉得有必要留下点证据以便开管洋的口封,这种利益关系最怕的就是一方背信弃义,本就何谈坚固的结盟经不起任何程度的出卖,这两只老鼠不会例外。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份在蔡杜原话上添油加醋的口供,比如管洋买官一事明明是秋笙自己察觉到逼着他承认的,硬是改成了蔡杜一口咬定管洋他爹不松口以求饶命。还有诸多管洋根本没干过的罪行,都让想象力丰富的万岁爷勾勾画画地加上了,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审问在管洋眼里顿时变成了蔡杜不要命地往他身上扣屎盆子以求逃命的扯淡大会。
管洋虽说是个纨绔子弟,却实在是个敢作敢当不作就不当的纯汉子,秋笙绘声绘色地念前半段时他还勉强稳得住神情,说到“管洋吃喝嫖赌耍赖欠账还打人”时终于彻底恼了,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杆,捶着地板怒吼:“这菜梆子血口喷人!”
秋笙见目的达到便不再费口舌继续念了,转而凑近了他笑笑:“管兄,明白了?那帮猪猡早把你卖了,为了活命而已。”
楚翛站在一旁简直要看不下去了,一面觉得今天当真不虚此行,秋笙一直以来千方百计瞒着他的另一面好像都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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