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好几遍了,还有两个小时,我不会打瞌睡的……”
电话那头是何妈喋喋不休的唠叨,何许人程序化地应付着,眼里丝毫不见回家的喜悦。
候机厅里人来人往,有进有出。
何许人看着高悬在头顶的指示牌,真想按照上面的指示找到一个“安全出口”。
“时间还早,要不打两把游戏?”徐然靠着排座的椅背,朝何许人晃了晃手机。
“对不起,我没有心情。”何许人手肘及膝,双手捂脸,看上去心情不佳。
徐然把手机揣进裤兜,拍了拍埋首郁闷的男孩的头:“我去接个水。”
何许人头也不抬地闷声应道:“好。”
徐然回来得很快,只是手里除了水,还多了一块原色上漆的木板。
“给!你教我玩。”徐然不由分说地把木板塞到何许人的手里。
何许人仔细看着木板反面的多个图板,红脸白脸黑脸,原来是木版华容道。
“我也不会,我没玩过。”何许人从小到大很少接触玩具,哪怕是这种益智类的传统玩具。
“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玩,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容易。”徐然修长的手指率先拨动一块人物板。
人物板间显然被刻意处理过,相互摩擦时也没有阻涩感,只有撞到木质边框才发出一声脆响。
“谢谢。”何许人能听得懂徐然话后的安慰,心中的感激无以复加。
徐然真的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总能一眼看穿自己的伪装,却不会像那些至亲一样用言语的针锋划开自己小心翼翼维护的思想情感。他像个执着的问路人,不急不躁地叩着自己紧闭的门。
何许人想,徐然和自己分开的这两年真的变了。如果说,少年时的喜欢只是对于逾越规矩的冲动和好奇,那么现在,两个人越接近越能听见关于爱的共鸣。
何许人在此之前没谈过恋爱,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始爱上徐然了。
华容道解了很久都没解开,何许人看起来比徐然还要丧气,手指按住大小不一的木块不停地移动着,嘴唇也抿成了一字。
“解不开就不解嘛,先放开一会儿,说不定哪天灵光突现就会了呢?”徐然话音刚落,登机提示音就应景地响了起来。
“走吧,我们回家。”徐然拉起何许人,把他手中的华容道放进背包里。
飞机从起飞到落地好像只是一场浅眠,何许人在航程里梦见了五光十色的人影,他们一个个穿过自己,然后归于无声的黑白。
“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徐然和何许人在机场内厅分开。
“你也是,再见。”何许人拖着行李箱离开。
何爸何妈依旧开车来接机,何许人系好安全带后打开了车窗。南方室外的温度果然很高,扑面而来的风也像灼人的热浪,把何许人蓬松的头发冲开又卷拢。
“快把窗子关上去,车里开了空调,外面的热风要把冷气带走了。”何妈立刻抱怨起来,何爸在主驾驶座扳起了按钮。
墨色的遮光车窗快速升起,斩断了流动的空气,何许人默不作声地靠回椅背,开始用嘴巴呼吸。
到家有好菜好饭,何许人晕晕乎乎地吃完,又晕晕乎乎地洗漱,最后又晕晕乎乎地睡着,直到第二天才给徐然报了个平安。
这种有喜欢的人记挂着的感觉,很好。
何许人做着和大多数孩子在暑假做的一样的事,被迫早睡,被迫早起,然后接受母亲思子热情淡去后的唠叨与责备。
“你怎么不出去找同学玩啊?天天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何妈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和坐在床边帮忙的儿子说话。
“他们在外地,没有同学好找。”何许人对于同学的观念是很淡薄的,小学初中同学相距太久,高中同学被缺席的时间划开了鸿沟,大学同学更是天南地北无处寻觅。
当然,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徐然。
何妈见儿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连眼尾也弯出了少见的笑意:“想什么那么开心?谈恋爱了?”
何许人立刻面无表情地否认:“没有,只是想起来我马上要过生日了,有点想吃好吃的。”
何妈半信半疑地把这话听了进去,可一想到几年前的那件事就有些后怕,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旧病复发,还是要做个心理变态的同性恋。
何许人在生日那天起得很早,因为他在前一天晚上就收到了徐然的消息:今天会有礼物。
何成器特意为儿子的生日张罗了一桌好菜,何许人吃得很满足,但也很难过。
他们是真的爱我吗?他们是真的为我好吗?从那年起,何许人总是会在生日这天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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