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到底在心里疑问,不会将话问出来,因怕着拓跋轩影折回,一群人便十分警惕浩浩荡荡地将拓跋日轩送入了宫中。
拓跋日轩被迫带到了拓跋山水的寝宫之中,他虽然被绑着,但是拓跋山水肯见他,倒未必是坏事,又想到拓跋轩影之前所说的拓跋雨渊请愿为他翻案,可是拓跋山水信了他的清白?他心中一喜,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
只是再见拓跋山水,却见他消瘦了不少,面色蜡黄,眼珠泛红,看着怕是命不久矣——这就是拓跋风扬迫不及待要造反的原因吗?拓跋日轩目光沉下,明白自己能争取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再顾不得什么,往前一跪,掷地有声道:“父皇!儿臣冤枉!”
“冤枉你什么?”拓跋山水中气不足,可精神却不错,倚靠在龙塌上,冷笑地看着拓跋日轩,“你在北城拥兵自重,朝中早就有许多非议了。”
“儿臣从未想过谋逆!”拓跋日轩毫不惧怕地瞪视着拓跋山水,“望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现在便北上出征擒拿拓跋风扬这个真正谋逆之人!”
“机会?”拓跋山水笑得更冷了,他威严的目光掂量一般地看着拓跋日轩,让拓跋日轩觉得自己像是买卖的货物一般,而那眼神中毫不遮掩的鄙弃让拓跋日轩的骄傲受到了打击,只是对方是拓跋山水,他敢怒不敢言,正欲再辩驳什么,但是拓跋山水早他一步地开口道:“老四啊老四,朕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朕本来是对你予以厚望的,你终究是抵不过你生母的血脉,扶不上墙来!”
“儿臣的生母?”拓跋日轩一震,惊地看向拓跋山水,再次想起了洪得全那句“你并非萧贵妃所出”,他的生母又是何人?!
“你生母虽为汉人,但到底曾经是朕最为心爱的女子,朕将你安置在萧贵妃的名下,为的也是让你在宫中能立足……”拓跋山水长长一声叹息,盯着拓跋日轩那张冷峻的脸似乎想要寻找故人的影子,然而拓跋日轩这张脸却是和他像了八九分看不出半点他母亲的影子,而这个与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儿子骨子里却继承了他生母的执拗。
“儿臣的生母不是萧贵妃又是何人?”拓跋日轩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汉人?他的身上居然流淌着汉人的血统吗?不!他不相信!
拓跋山水又瞧了他一眼,终于决定把这个深藏了三十年、原本并不打算说出来的秘密告知拓跋日轩:“陆欣遥才是你的母亲。”
拓跋日轩整个人都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想要狠狠反驳,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陆欣遥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恰恰是他极为熟悉的——陆欣遥,这个叫他铭记在心又恨之入骨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他的生母?!
“不……”拓跋日轩无法克制自己的上下齿打架一般地磕出声来,他否定的声音极弱,却不得不否定,若陆欣遥真是他母亲,那他便是害死自己生母的凶手!他这一辈子杀人无数,可是弑母的罪名依旧让他无法承受!
110
陆欣遥曾经是拓跋山水最宠爱的女子之一,她是被拓跋山水宠幸过的汉人当中唯一一个被封为嫔的,她与当时不可一世的萧贵妃同时怀了身孕同日生产——在陆欣遥为拓跋山水生下了一个小公主的同一日,萧贵妃亦如愿以偿地产下了一个皇子,那个皇子便是拓跋日轩。可惜好景不长,陆欣遥所生的小公主未满周岁便夭折了,不久陆欣遥被打入了冷宫。陆欣遥在冷宫里一呆就是七年多,直至遇到了彼时刚满八岁的拓跋日轩。幼时的拓跋日轩虽然话少人傲,但尚未失去孩童的那份真挚,他与萧贵妃不亲,但是对自己的贴身太监洪得全却是极为亲近的,待洪得全也是极好,并不把他当做下人看待。有一次,他与洪得全偶经冷宫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悠扬的歌声,那歌声温婉而凄美,全然吸引了拓跋日轩,不知不觉中他忘记了不可以闯入冷宫的嘱咐,就那么走进去了。
即便时隔多年,即便这些年他一直不愿意回忆,拓跋日轩依旧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与陆欣遥的第一次见面——那柔弱清丽的女子一袭素雅的白衣站在树下轻轻地哼着歌谣,看到他莽撞的闯入,温柔的脸上也没有出现半点的惊恐与慌张,只是淡笑着问道:“这里不该是小孩来的地方,快些回去吧。”
就是那一笑叫幼年的拓跋日轩像是魔怔了一般迷恋上了陆欣遥,他不顾洪得全的劝阻,天天都跑到冷宫去找陆欣遥,即便后来知道陆欣遥是汉人,自小接受汉人为下等人教育的他也没有低看了陆欣遥,那时的拓跋日轩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陆欣遥的,甚至还在心底暗想若是这般温柔的女子是他的母妃便好了,即便那样他就会变成和拓跋风扬一样有了一半汉人血统的低等人,可是那样却会多一个关心他爱他的母妃。
从八岁到十年,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那么这必定是拓跋日轩对冰冷皇宫最温暖的一段回忆,可是有了后来的事,便变成了他最不堪的记忆——他至今都不愿意去回忆被最信任的两个人同时出卖的那种悲恨与绝望,那是他愿意为了他们两肋插刀的人,结果那两人却生生地插了他两刀,将他心底所有的柔情与信任都斩断,从此以后他变成无情冷酷的四皇子!
那是一件如今想来极为落入俗套的事,偏偏他那时落入局中,便是被人当猴耍了都不知道。那件事发生时正值拓跋日轩十岁,临近萧贵妃的诞辰,拓跋日轩本想随意准备个礼物打发过去,却被陆欣遥斥责了,她对他言道:“那是你的母妃,若是我的孩子这般敷衍我,我会心痛的。”
或许每一个孩子都希望讨得母亲的欢心,纵然拓跋日轩嘴上不说,也与陆欣遥更为亲近,可他心底终究还是个小孩,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母妃能像陆欣遥一般真正关心自己爱护自己。他听从了陆欣遥的话,虔诚地在皇家寺庙求得护身符作为献给萧贵妃的礼物,但陆欣遥却在他不备时对护身符做了手脚,将毒药缝在护身符中。事实上,萧贵妃全然没将这个看上去并不值钱的护身符看在眼里,甚至手都没有碰,便扔在了一边,之所以会东窗事发,是因为洪得全的检举。洪得全向萧贵妃告密,陆欣遥将毒药放在了拓跋日轩赠给萧贵妃的护身符中,经由太医检查,那护身符中确实含有剧毒,只是需要皮肤接触慢慢渗入皮肤才会中毒,没有接触过护身符的萧贵妃自然是一点事都没有。拓跋日轩全然没有想到洪得全什么都没有和自己说便跑到了萧贵妃那告陆欣遥的状,他心中又怒又悲,感觉洪得全背叛了自己,但是那时的他仍然相信陆欣遥,认为她是被冤枉的,是洪得全诬陷了她。他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陆欣遥,只要她否认毒药不是她放的,他便是舍弃皇子之位,也会护她周全。然而,陆欣遥看着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她冷然道:“你以为这两年我为何要讨好你?不过就是想借着你的手报复萧贵妃罢了!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叫她好过!可惜老天没眼,居然没有毒死那个贱人!”
看着全然陌生的陆欣遥,拓跋日轩没法相信这是那个陪伴了他两年的温柔女子,明明前一天还笑吟吟地对着他说话,转眼却是如此冷漠得叫他心寒。那时的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哪怕有着坚强的外壳却依旧承受不住最为信任之人的背叛,那仿佛是一把刀插在了他最柔软的内心深处,而洪得全则把这把刀插得更深,彻彻底底杀死了他心底的柔软。因举报有功而彻底成为萧贵妃面前红人的洪得全一手拿着明黄的圣旨,一手端着毒药,要拓跋日轩亲自将这碗毒药端给陆欣遥。
那时的洪得全笑着,可是脸上的冰冷全然不输给陆欣遥,他冷冷地对年幼的拓跋日轩道:“四皇子,这是皇上的旨意,要您亲自监督陆欣遥喝下这碗毒药。”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自记事以来,拓跋日轩便没有哭过,可那一刻他忍不住落泪,忍不住悲吼,他以为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转眼却变得如此的陌生且面目可憎!
“何来背叛?奴婢本来便是贵妃娘娘的人。要怪就怪这冷宫里的陆娘娘太蠢,不过也要感谢她给了奴婢一个好机会。”洪得全冷冷地笑道,“四皇子,您自小长在皇宫里,怎么就不明白?这皇宫里只有权力至上。能让大家小心翼翼伺候着您是因为您的身份摆在那里,您要是为了这位陆娘娘惹怒了皇上与贵妃娘娘便贬为庶人,这宫里不会有一个人来搭理您,更不要说待您好了。有权才有真心,无权只会被摒弃,您看看这位陆娘娘便知道了。当年她得宠的时候,多少人拍着她的马屁,可自她打入冷宫以后除了您谁理过她?而她这两年讨好您,不也只是想要利用您吗?”
最终,拓跋日轩还是将那碗毒药端给了陆欣遥,陆欣遥就那么当着他的面没有任何辩解地喝下了毒药。那时的拓跋日轩曾经想过,若是陆欣遥再以那温柔的眼眸看上自己一眼,哪怕是欺骗,他也会努力保住她的命,可是没有,陆欣遥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在临死之际,她将曾经给予他的所有温柔与关怀都一并埋葬,让他不得不相信他以为的真心不过是可笑的谎言……
自此以后,拓跋日轩再无人可信,也终于明白唯有权力是最重要的,一旦有了权力即便无人真心待他,也再没有人敢背叛他、抛弃他了!
可是即便拓跋日轩斩断了所有心中的软弱,陆欣遥依旧是是他心中的禁忌,是他不可碰触的无法结痂的伤。而今,拓跋山水却告诉他,陆欣遥才是他的生母,这叫他如何自处?!
111
“不可能……”拓跋日轩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否决着,他不会忘记陆欣遥喝下毒药时的冰冷与绝决,更不会忘记那碗毒药是自己亲手端给她的!
拓跋山水冷哼道:“朕因怜惜你是陆欣遥之子,你跟着陆欣遥是注定没有前途的,故而命人悄悄将你与萧贵妃所生的小公主换过来,给了你尊上的地位,让你成为贵妃之子。朕为你备好了这一切,可是你呢?有勇无谋!下了战场,你连拓跋风扬那个贱子都斗不过,这倒也罢了,你……你居然还和那个来路不明的侍卫搞龙阳之好!你看看你的四王府,莫说男丁了,这两年便是连个怀孕的妃子都没有!”
拓跋日轩平日里在外尽管暴烈,对拓跋山水还是毕恭毕敬的,然而现在他已顾不得眼前这个将死的老人是他的父皇,目光凶狠地瞪着拓跋山水。他是不如拓跋雨渊和拓跋风扬会阴谋诡计,但并不代表他傻,皇家之中哪里来的真爱?尤其是冷血如拓跋山水。他不知道拓跋山水对陆欣遥究竟是什么感情,但是他出生时萧贵妃的处境他还是略知一二的——那时前皇后过世独孤皇后凭借母家支持成为了新皇后,虽然当时独孤皇后膝下无子,她却是极聪明的,早早将病弱的皇长子拓跋天音收在自己的名下,萧贵妃虽然得宠,但是性子骄纵,母家又不如独孤家显赫,加之没有皇子傍身,完全不是独孤皇后的对手,偌大的皇宫唯独孤皇后独大。纵然独孤皇后以贤德著称,但是拓跋山水又如何能容忍独孤家如日中天?而正因为有了他这个四皇子,萧贵妃才被封为皇贵妃,才成为这后宫之中能与独孤皇后抗衡之人!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赤裸,瞧得拓跋山水心惊,忍不住发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便是这么对待你的父皇的吗?”
“为了儿臣?难道父皇不是为了不叫独孤家朝中宫内都一家独大,才将儿臣安在母妃的名下吗?儿臣只是不幸地出生在那日罢了……”拓跋日轩嘲讽地说出了真相。
拓跋山水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拓跋日轩从来都不蠢,只是这么一说他便能猜出真相,但是他确实也不聪明,今日这事若是换做拓跋雨渊绝不会这般直白地道出来,拓跋雨渊甚至会借此故作可怜寻得自己的同情——这便是拓跋日轩与拓跋雨渊最大的区别,拓跋日轩或许是个极好的带兵将军,但绝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拓跋山水轻轻叹息着,他是爱过陆欣遥的,那明明是似水温柔的江南女子,性子却比草原女子还要刚烈,为了给自己做妃子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天下第一庄陆义庄大小姐的身份,而后在女儿被萧贵妃害死之后,哪怕他告诉了那并非她的亲生女儿,也那么不顾一点情面地与自己决裂。外人都以为是陆欣遥失宠,被他贬到了冷宫里,又哪里知道去往冷宫是她自己的选择?
“确实是因你与贵妃之女同日出生,但朕又何尝不是因为你是欣遥的儿子?你再想想你若跟着欣遥,你与今日的拓跋风扬有何区别?”拓跋山水说道。
拓跋日轩狠狠闭上眼睛,遮掩眼中对拓跋山水的恨意,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与陆欣遥相处的日子,年少的自己曾经多少次想着愿用自己尊贵的身份去换得一个像她那般温柔待己的母妃?若是她知道自己是他的亲生子,必不会有后来那些背叛了,那么今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拓跋日轩想着,心中恨意翻滚,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怕是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想尽办法要了拓跋山水的命!
“罢了……在老七平定叛乱之前,你就暂住在皇宫里吧,朕的日子怕是不多了,也不想和你吵了……”拓跋山水挥了挥手,叫了洪得全,要他将拓跋日轩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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