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母亲的墓。”北昭道:“她不是嫔妃,也没有名分,死后只能找个乱山埋了。”
据说北昭的生母是玉嫔,前年才去世。看来其中还有内因,但谢晋无心细究他的家事,道:“你比我好,我连母亲的墓在哪儿都不知道。”
柳眉烟死后的遗体是管家处置的,说是她有痨病,需谨慎,最后也不知谨慎到哪儿去了。
其实哪里来的痨病,必定是有哪位夫人看不惯他们母子,从中作梗罢了。只可惜他那时年岁尚幼,无力阻止。
北昭默了默,道:“走吧,我跟她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话可说,每年来这里一次,也不过是尽为人子的最后一点可怜孝道罢了。”
他三岁便进了宫,对于这个母亲,着实没什么印象,更谈不上感情。来这里,既是尽孝道,也是一种感情依托,假装在这混沌黑暗的世间,曾有一缕光明照耀着他。虽然原本如何,他一无所知。
谢晋觉得自己眼花了,他方才竟从这位王爷眼中看见了一丝脆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下山的时候,北昭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些低哑的道:“我可能要纳妃了。”
谢晋微愣,而后笑道:“贺喜王爷,您早该纳妃了。”
若他没记错,北昭已经快二十八岁了。
“左将军的大女儿,左茯苓,你可见过?”
谢晋没见过,但听说过,据说此女武艺高绝,性子暴躁,因此虽然长相并不差,可也没人敢求娶,偏偏左将军最疼爱这个女儿。
北昭要娶她的想法不难推算,无非是为了左将军这个助力。谢晋谨慎的道:“我没见过,但想来既然是王爷选定的,必定能与王爷相配。”
半天没听见答话,正当谢晋疑心山风太大,北昭没听见他说的话的时候,北昭把手松开了:“配的吧。”
叹息般散在风里,谢晋想自己今天一定是在做梦,因为北昭绝不会用如此轻柔伤感的声音说话。
可这场梦醒的很晚,一直到了晚上吃完饭,北昭也没放他离开。两个人都在书房,各捧了一本书看。
有烟花的声响从外面传过来,听起来很遥远。书房的位置设的严谨,很少有人会不识趣的来打扰。
谢晋恍恍惚惚的觉得,这天地很大,他却很孤寂。重生的意义他一点也琢磨不透,行尸走肉般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什么?
他心里隐隐也有些不安,因为书房内室里放置着一张床。他下意识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如趋炎附势一般爬主子床的混账,可……这焉能由他掌控?
金乌早不动声色的溜走了,满天的星辰被烟花爆竹炸的缩回了头,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沉寂,北昭道:“快子时了。”
谢晋点了点头,年三十要守岁,这是习俗。他越发琢磨不透这个六王爷了,居然要跟他一起守岁吗?
其实谢晋对于守岁没有执着,他很想回去睡觉,平日里这个时候他早就睡着了。
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鞭炮声再一次噼里啪啦的响起,持续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结束了。
谢晋找到了机会脱身,起身一揖到底:“王爷,臣有些困,若无事便告退了。”
第20章 第 20 章
北昭看向他,哂笑:“你在害怕?”
谢晋道:“是。”
没想到他如此直白的回复,北昭微诧,继而道:“哪怕你今天逃过一劫,也躲不过明天,何必偏要避着我?”
他站起来,拍了拍手,外面立刻有人进来,垂首听令。
“本王及谢大人要沐浴。”
那人有些踌躇,大着胆子问:“那……要几个浴桶?”
“王爷只需一个,我马上便回去,不劳烦你。”谢晋抢先道。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那人忙退下。
北昭并没有因为谢晋忤逆他的意思而生气,反而笑着评判道:“真是执拗。”
见他松了口,谢晋心中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道:“臣告退。”
不敢去看北昭的神色,走了出来后苦笑了一声:谢晋啊谢晋,你终究还是跨不出这一步。
他与北昭,其实早有一段缘分。
那年夏天蝉声依旧聒噪,柳眉烟还在活着,但已经病的很重了,孩童谢晋依旧在期盼着父亲看望。
“阿晋。”柳眉烟半蹲下来,拿素净的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个人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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