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富庶,莫名其妙多了一副骨架子,自然人人好奇。薛慕极细细回忆那时候,的的确确是枯井,院子荒芜,多少年没有人住,那井下的白骨,十有八九是被人弃置在井下的。平江家家有钱,买不起棺材随便找个坑扔了的可能性并不存在,再说谁家失踪了人,定然会报官寻找,所以他判定,这个白骨的主人,应该不是平江本地人。
莫子康也听见了,但他想的与常人不太一样,他拽拽薛慕极的袖子,“莫不会是那个像岳将军的疯子吧?那人疯了要对秦小姐做什么事?秦小姐抗争杀了他?”
虽然挺离奇的,但薛慕极想想,莫子康说的还真有点道理。要是真被他说准了,平江侯府的罪过可就大了去,虽然两国不打仗,但将军这种武将依旧是各国的重点保护对象。
“我们跟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成,平江衙里有大哥的人手,他们认得我。”莫子康怕他们西凉的细作。
薛慕极倒是忘了,这位是偷偷摸摸来的。他打了个响指,扶风扶云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薛慕极真奇怪,刚刚他掀开桌布分明没有人,这两个暗卫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啊?
两个暗卫自然知道主子要问什么,他们也是听跟着师傅查那白骨的师兄说起来的。
“平江衙里传出的消息,说白骨主人是十四年前死的,死的时候二十年纪,死因是与人搏斗多次,最终被利器刺穿胸肺,深受重伤,血尽而亡。”
二十年纪,跟死亡的时间来算,定然不是岳将军。薛慕极松了一口气,命道,“你跟着秦老汉,看他还说些什么。”
这时候,秦小姐说,“爹,什么事?”
秦老汉叹气,说,“没事,女儿你且看家招待,我跟着官差去去就回来。”
秦小姐看着官差打扮,心里担忧,询问道,“官家老爷,我爹年纪大了,腿脚又不灵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与你们去衙门可以吗?”
秦老汉拐杖戳着地面,拒绝说,“这件事你不知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去去就回,当不碍事。”说完,秦老汉感到胸前气闷,可能是被女儿终于能嫁出去的喜讯给刺激的,老病根子发作,腿脚无力,竟然差点站不住。
秦小姐扶着秦老汉,“爹,你把事情告知我,我去府衙吧,您这样子,让女儿如何放心?”
秦老汉想想,也罢,这事情终将也要告知女儿。他说起十几年前的旧事来。当年他妻子尚在人间,与女儿一起回去娘家,剩下他一个人在家。清晨一早,他就听见门外狗叫,他揉着睡眼,打开院子的大门,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青年。那时候正是寒冬,青年身上盖着一层雪被,好像已经趴在他们门前许久。
秦老汉吓了一跳,试试青年的鼻息,已经没有气。他吓坏了,好在清晨没有人,且夜里一直下雪,把青年的脚印与血迹给掩盖在雪下,若不然,他定会被怀疑成杀人凶手的。为了省下麻烦,他把青年的尸体抬到他们家荒废不用的酒窖院子,顺着枯井扔下去,又铲了点土撒下去。
做完那些,他心虚的厉害,连着一年,他逢人便打听,有没有人家失踪,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秦老汉一辈子也就做过这么一件亏心事,瞒着家人与朋友,随着时间久了,逐渐给遗忘了。他看见官差,才想起来他曾经偷偷处理过这么个死人。
“爹从没与你跟你娘说起,怕你们担心。”秦老汉也不知那青年是谁,与女儿说,“你去衙门,定要说明白,爹爹没有杀那人,是那人死在我家门口。若是见到那青年的家人,替爹说声对不起,爹胆小怕事,耽搁他下葬多年,赔些银两也无妨。”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爹,你说的可是真的?”秦小姐的双手颤抖着,高声重复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儿……”
“那个死人,是不是,右边肩膀有一道疤?”秦小姐似乎很着急。
秦老汉不知女儿为何如此问,“那人的身上被砍了无数刀,这么多年了,谁记得那么清楚啊?”
旁边的官差立刻问,“平江侯亲自过问此事,我们大人请了最厉害的仵作检验白骨。据结果来看,的的确确如秦小姐所问,那个男子右边肩骨曾经被刀刺穿。秦小姐为何知晓此事?”
秦小姐的眼睛里,慢慢的流淌出眼泪。
“女儿……”
“爹,你害的女儿等的好苦啊!”秦小姐捂住脸,“我等了十三年,十三年,爹,孙大哥没有抛下女儿,他回来找女儿了,爹爹,他……他记得我们的约定……可你……可你……”
“孙大哥?”秦老汉回想当时,“不可能是他,他那时候满身都是血……我惊慌时分,虽然没有细细去看,但他没有带剑,他当年是跟着薛三爷来我们酒家的,就算来平江,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该寻薛三爷,怎么会来咱们家门口?”
“爹,我带孙大哥来过我家里做客,他一定是想找我的……”秦小姐已经哭成了泪人,薄薄的遮住脸的轻纱,已经被泪水浸透。
官差们才是最惊讶的,平江衙已经张榜三天,都没有人去认领尸骨,由于平江侯的关系,大人们连着几夜翻看十三年前的失踪人口记录,全然没有收获。他们查到秦老汉家,只因为那枯井是秦家祖宅,并没想着能查出什么所以然来。
秦老汉用拐杖戳着地面,他后悔万分,他一直以为背叛了女儿,让女儿毁了容貌,苦苦等了这么多年的负心人,竟然是被自己亲手给丢去枯井下。实在是那时候那人满身是伤,全然没有之前的半分风采。而且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江侯府公子的朋友的下属,会这般模样,死在他家门前。
“女儿……”秦老汉抱着流泪的女儿,“爹,爹对不起你啊!”
他记得,那年,女儿十四岁,梳着两个小发髻,跟在他身后,帮忙招呼客人。薛家的三公子,带着三男一女,来酒楼吃酒,这次几人早早定了座位,那姓孙的公子,年纪也不大,是其中一人的下属,腰配长剑,站在桌旁。女儿端着盘子,晃晃悠悠的去上菜,脚下一滑,连着身子向后仰倒,他离着远,大喊着却赶不过去。眼看女儿要摔在地上,却见站在桌边的那个孙公子,轻轻倾斜身子,长臂微微弯曲,抱住了女儿的细腰,另一手轻而易举的接住菜盘子。女儿被带了几步,安然站在桌旁,双颊红成了苹果。
他赶过去,接过酒菜,万分道谢,女儿漏出浅浅的笑容,迅速跑开。那次之后,他得知薛三公子的朋友似乎很是喜欢他家的女儿泪,隔几天就来一次。他就单开了张桌子,为这几人准备着。他女儿抢着去送菜送酒。直到他在祖宅遇上两人在树下埋酒,才知道女儿与这姓孙的公子,已经私定下终身之约。
薛三公子的朋友,即使是下属,身份也不是他一个平民百姓攀附的起的,他想试图劝说女儿,但女儿铁了心,他没有办法,直到他偷偷听见孙公子的主家与薛三公子玩笑,“走一趟平江,竟能得此姻缘,我这个主上,是不是也要送点什么,给秦家小姑娘,表示一下诚意呢?离着那小姑娘长大不剩下几年,河儿自小跟我,我这嫁妆可得提早备下才好。”
那个人的声音,沉稳又平和,莫名让人安心,秦老汉心里,为女儿得到这么一门好姻缘而高兴。
后来,那几人忽然有要紧事要回去雍都,孙公子随同主上离开平江,给秦小姐留下承诺。
然而,等等等,女儿等了十年,连个音讯也没有。薛家三公子也因病离开人世,他还拖熟人去雍都打听,回话是,根本没有这么个家族这么个人。什么誓言,连真实姓名都没告诉自己的女儿。秦老汉见女儿固执,逼着女儿出嫁,私下给女儿相了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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