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喝过酒,谈的也是家乡风物、天气冷暖,我从他口中已经很少能听见沁春的名字。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静的旁观者,无论我们的心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它都不紧不慢地按照亘古不变的节奏往前流淌。
很快就到了毕业的时候,我听从父母的安排回到本市,进入企业工作。
沁春则早早通知我们,他将留在国外继续深造。
我满以为丁卓会追去大洋彼岸同他汇合,可是非常意外的,他同我一样,也回到了家乡。
我是从岑先生的口中才知道,丁卓的父亲健康突然出现了问题,作为独子,他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以及照顾双亲。
我一直不知道丁卓的背景,这次才从岑先生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丁家是本市有名的富商。
这可真难得,因为单看丁卓这个人,完全看不出他出身有多富裕。他穿很普通的衣服,言行举止之间也没有骄矜之气,是个爽朗大方的年轻人。
可也正是因为他年轻,没有经验,突然接手这样的重担,公司的其他派系处处掣肘,令他很不好做。
像岑先生这样在外面略有走动的人都有耳闻,可见他的日子多难过。
我很伤心,我对这些居然一无所知。由此可见,他并没有真正当我是朋友。既然如此,我本不应该凑上去自讨没趣,可是我非常担心他的处境。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眼袋重得要拖到地上去。
而沁春即使在彼邦也很快得到了消息,他连着给我发了两封电邮,再三嘱咐我在这种关键时刻,要给予这位老友支持,务必多多关心他。
看着“老友”二字,我更难过,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我并不是丁卓的朋友。我想起当初岑先生摇着脑袋笑我是“稚子”的样子,他早早就说对了。
但我还是提起了一些些胆气,我告诉自己,我是为了沁春才问候他的。
我虚伪到连自己都骗。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的声音显示丁卓很忙、非常忙,他将纸页翻得哗啦啦响,嘴里一叠声地抱怨:“太累了,从来没试过这么累,饭也没什么时间吃,更别说睡觉了。”
我从来没听到过丁卓抱怨什么,他总是愉快的、松弛的,仿佛什么事情到他手上都能游刃有余。如今这么多牢骚,可见压力非凡。
我的心立刻揪紧了,脱口就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真是自不量力,我懂什么?我能为他做什么?
可是丁卓非常体贴,并不推脱我的好意,他用非常拜托的语气说:“我太想念阿姨做的鸡汤馄饨了!染春,麻烦你,麻烦阿姨。”
我听到他话语间的微微笑意,知道他此刻眉目一定十分温柔。此时我甚至反过来感激他,愿意让我为他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这个时候,我哪怕只能帮上一点小忙,都觉得安心许多。
我从小陪岑太太做菜,她的手艺一早就习得七七八八。
买了老母鸡回来吊汤,肉馅也是自己细细剁的。岑太太听到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还好奇地伸头进来看,见我不厌其烦地将馄饨皮擀得薄如蝉翼,惊奇地砸砸嘴:“怎么突然弄这么个麻烦东西?”
我不愿意让她知道这是专门送给丁卓吃的,只好不言不语地陪笑。她无奈地叹气:“从小就这样,问你什么不想说,就只知道笑,连扯谎都学不会。”
我十根手指上下翻飞,心里在默默苦笑,岑太太不知道,我如今已经学会扯谎,并且谎言说得炉火纯青,只有她与岑先生并沁春,才会以为我纯洁如幼儿。
馄饨煮熟,和鸡汤分开放进食盒,送到丁氏办公大楼。
我原本想放在前台处就走,可是丁卓接到电话一定要我上去。我心里有个理智的小人一直在往外拉我,告诫我切切不可越界,送了东西就赶紧离开。但是另一道意识更为强烈,我实在是太过担心他,没有见过他总是心中不安。
最后,我的贪欲战胜了自己的良心。我上得楼去,在丁卓的办公室见到了更加消瘦的他。不过月余未见,西装穿在他身上已经空空荡荡。
我的心霎时痛到滴血。
丁卓见到我倒是十分高兴,原本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一点。他将满桌的文件推开一些,好让我摆食盒。
“真香啊!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了。”他陶醉地闻了闻味道,举起勺子埋头苦吃起来。
看得出他是真的饿了,一口一个大馄饨,直至将汤都喝完了还意犹未尽。
他抬头感激地看着我:“染春,你救我一命!”
我胸中激荡,仿佛真的为他做了件大事,此时此刻,一切枷锁都不能再钳制我,我同他讲:“我明天再来。”
丁卓顿了一下,旋即笑了:“我似乎不该老皮老脸地就这样麻烦你,可是如今我确实需要亲友支持,哪怕是吃一餐家中的饭菜,也让我陡然生出很多力气。”
他站起来将食盒整理好递给我:“那么要劳烦你了,染春。多谢你。”
我知道我一定脸红了,但依然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既然如此,就不用再说感谢的话了。”
我看得出他还有很多功夫要做,也不再多话,快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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