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皇帝昭告天下,小炮灰我封恒王,九月初八入赘燕凉,两国重建邦交,燕凉世代附属臣贡,燕清昭回燕凉待嫁。我也闲了下来,其实我更像待嫁,送嫁的,是我这一世唯一倾心相待的邓陵邑还,也是我今生不得不放下的人。这一待,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间奉旨成婚的日子就到了眼前,我憋了这些日子,看着他与燕秦宁出双入对的为我筹备婚事,真是好不感动。
初七傍晚,我想着明日就要走了,他如此为我的婚事操劳,我必须得前去道个谢才不枉他仁至义尽至此。踱到他房门外,他卧房的门未闭,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跨步进去,“这些日子多谢邓陵王与燕太子奔波劳累,段干恒前来道谢辞行。”
他不答话,竟是连辞行都免与我多言吗?
我现在就是个稀碎的老醋罐子,碎得剩了瓦片也是酸的,“明日我就入赘燕凉,再不会妨碍你,不管是你的朝堂事忠义心,还是你与我未来大舅子的风花雪月,你可安心。”
他眉头微皱,“你与燕清昭青梅竹马,抱得美人春宵苦短,只是到时可别忘三年之内,派人送斩岳剑归朝。”
“这个自然,我与清昭要一把破剑做甚,又不似你虚伪的忠心于你的皇帝,连自己都豁得出去牺牲如此,真不知该说你厚颜无耻呢还是该夸你劳苦功高。”
我心中泛苦。
他不悦地挑眉,嘴角微抿,开口嗤笑了一声,“也难为你豁得出去,只是不知你那位美人可知你早已做过我的人?”
“邓陵邑还!”我被他一句话激的红了眼,一手揪着他的前襟横着抵在他胸前,将他按在墙上,“你……”
他转身反手将我压制,拎起我的领口,“做过就是做过,一生一世都改变不了,不如你就带着我的记号走好了。”说着狠狠咬上我的锁骨处,我用力推他,却没有什么作用,武力值绝对压制,我反抗不了,如此一气之下我也咬上他的脖子,掐架一样扭打在一起,连咬带撕,又踢又踹,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去他的一起动!
从墙到床,扯腰带扒衣服,布料撕破的声音伴着难分彼此的喘息,纠缠间渐渐由啃变成了吻,我对他的气息和他的吻从来没有什么抵抗力,他轻易就占了上风,我并不在乎什么上下,只是我不知是身痛还是心痛,眼泪断线珠串般决堤,双手抓紧身侧的被褥,闭目死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发出一丝□□……他俯首去吻我脸上的泪痕……
事后,他伸手欲揽我,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他抬起的手顿了顿,还是从背后轻轻揽住我,将脸埋在我后颈,气息吞吐间他似乎张了张嘴,却始终未说出一个留字。
“昱之,别走……”即便是虚与委蛇,子回,我有多希望再听一遍这句话,你可知道?
我自沉睡中醒来,身旁空落落的,他早已不知何时起身走了,我撑着疲惫的身体,沐浴更衣,喜袍子刺目的鲜红,小厮在我胸前缠上那朵夸张的大红花。双腿灌铅一般沉重,行至王府门前,“邓陵王府”四个鎏金大字上挂着红绸,圣上之意,直接从邓陵王府赘出,这个堂叔赶人赶的干脆,回京都免了。我只向府内张望,只盼最后见那清华如玉的人一眼。
门外送亲队仗已经排好,燕秦宁纵马在队伍前方,早有人群涌上街头看热闹。
我一身喜服在门前立着不动,似要千年万年的站下去,执着的等着,我知道,他终会出现,终于,他缓步走出,一袭素袍,对面而立,秋风飒飒,红衣袖纠缠了素衣袖,猎猎飘扬,出口只道是寻常。
“送君千里终须别,恒王殿下,”他双手揖礼,“本王只道恭喜了。”
“如此多谢邓陵王。”不,不是,我不是想这样说……
他叹了口气,放下作揖的双手,左手背向身后,慢慢抬起头看着我道,“不知恒王殿下可还记得,你我初识,殿下曾允诺答应本王一件事?”
“自然记得,不知邓陵王有何事要我做?”怎么会不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的一颦一笑,都是我想收入记忆里的珍宝。
“忘记,珍重。”他一词一顿,眸中的情绪看不分明,我似是眼花了,竟然看出了几分不忍。忘记,珍重。忘了我,好好活着吗。
“好,”我道,“只是王爷不知,昨日是在下的生辰,相识一场,我也要王爷答应我一个请求。”
“殿下请讲。”
“忘记,珍重。”我学着他的口气如此说道,圣旨当前,家国民生,我还要你如何呢?难道真的抗旨不遵,弃两国于战乱之中吗?这样,你便也忘了我,我知道你也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目光交错间皆是一笑,是就此别过了,我转身向那和我身上绑着同款大红花的枣红马走去,没看见他轻抬的右手,未触及我衣袖。行至马前,我才转身,他只是垂手站着,一如当初立在客栈窗边的书案前,举手投足,都似一幅画,一场梦。
我对着他抬手作揖,跨上马背,轻策马背,与燕秦宁并行,未曾再回首,仪仗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中,往事幕幕湿了眼眶,是我织了尘网,将心网在了那个人身上,不管他是谁,不管我是谁,都痴痴的恋着。
我怨他一心只想只管安社稷分君忧,都不考虑我如何想,却不知道柳竽卿带来的不只是送我赘出的圣旨和配环,竟还带了一杯毒酒……所以我未曾看见送亲队伍后,王府门前,他上扬的嘴角溢出的鲜血,府人乱作一团,也没能看见他在府人搀扶中依然执着地望着我的背影,目送枣红马在鞭炮烟尘中渐渐模糊,他慢慢闭上双眼,只要你答应我,忘记我,好好活着……
☆、第十二章
“轩窗翠色换梅红,弹指春秋廿载;扬鞭恣意绝尘去,与君共江湖!”
弹指春秋二载,伊人入梦,仍是“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离君远走,何处不他乡?我本不是个酸溜溜的秀才,如今这些诗句读起来,却是与心境相合得紧。
小爷仍是燕凉二公子殷恒,婚约是小恒王的,不过因为燕凉公主燕清昭大婚之夜睡了别人,小恒王成了绿毛龟,所以只能在燕凉水土不服,得了重病,不治而死,公主改嫁。不愧是我小时候的老大,行事果然不同常人雷厉风行。只是我那个皇帝堂叔暗中传来密诏,令我三年之内,不得出燕凉一步,否则后果自负。
为了两国邦交,小恒王果断炮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要问我那皇帝堂叔怎么知道我还活着,我只能说,他只管保住北齐面子和斩岳剑,并不在乎我死不死娶不娶公主。当年柳竽卿找到我,告诉我的,不只是邓陵邑还面对的状况处境,还给我带了皇上口谕。皇上命我遵旨入赘燕凉,三年后,燕凉将归还斩岳剑,否则,就以私扣圣旨,抗旨不遵治了邓陵邑还,劳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这个老混蛋把劳资心爱之人治了,只能在子回面前佯装怨怪,伤了他的心也伤了劳资的心,我知道他的性子,若是被误会了,他向来不善解释,我就借他这一点将错就错,离开他,为了让他好好活着。
子回的处境也确实不易,第一卷圣旨本是皇上降于小爷我的,他知道当时的我若接了这旨,一定会找个借口遁了躲起来,让他与皇帝老儿都再找不到我,所以才将圣旨扣了,“……今年三月,传旨的还带了皇上口谕,斩岳剑有线索之前必须将殿下留在邓陵王掌控之中,不管用何种手段……”只没想到他用的不是□□我,打残我,而是向我隐瞒,说实话不必这么麻烦,只要威胁我敢走就打断我的腿,以子回的精明和功夫,我在他手里走不过三招儿,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犯不着在皇帝手里留下个把柄。
商议和亲之计时,子回于我也是在作戏,若不是当局者迷,以小爷我的脑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子回知道我常常在他案上乱翻,放圣旨的锦盒如何会突然摆在子回的书案上,柳竽卿又为何会在我看完圣旨之际刚好出现在门外,就像站在那里等着我看完圣旨出来一样,算好时机,我出现在听风楼雅间门口,掐头去尾的甩一段容易造成误会的谈话,难为燕秦宁也跟着作戏,后来我揪着燕秦宁的领口,逼着他讲那日的真相,他要不告诉我,我就昭告天下小恒王还活着,还带着个绿帽子,他无可奈何,才和盘托出。我冒着被皇帝老儿悄悄派人砍了的危险,也要传消息去顺安隐晦地将我那堂叔骂上一骂,皇帝堂叔貌似也未生气,没派人来砍我,只在传信中告诉我,他其实还威胁过子回,如若不送我和亲去,他就一杯毒酒赐死小爷我这个祸害。真是好不奸诈的老狐狸。
子回,你等着劳资,三年以后,劳资杀将回去,定要给那老狐狸一个惊吓。
辰景二十二年冬月,小爷我一人一骑一青峰,直入邓陵。说起手上这柄青峰,那可就拉风了,我叔父殷诚,本名叫做丰申殷诚,是我那缺德堂叔做祚亲王时府上的门生,后来受他吩咐,在我母妃子桑瑛遇害的后,偷偷将我保出来,没想到我的命,还是他救的,他将我与斩岳剑一并交给丰申殷诚,传说中的斩岳剑,是鞘中鞘,第一层鞘做成刀的形状,再在外面套一层刀鞘,就变成了我那柄所谓祖传的钝刀,怪不得是钝刀,柳树都将将切不开。后来我随手留于燕清昭,她在用那把刀切喂狗的食物时,被狗牙一口咬住,狗牙尖利,触动了机关,斩岳剑出鞘,可怜闪瞎了那狗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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