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便把谜面递给老人,然后说了两个字。老人说,对了,奇怪,这题分明还挺难的,去年都没有人猜出来。
素还真笑笑,说那我就去拿花灯了。
老人说快走快走,不知道为何看到你心情就差了半截。正在这时,忽然有个清俊男子走了过来,说师父,愁月把饺子包好了。等你回家吃呢。
老人本来看到清俊男子,似乎还眉开眼笑的样子,但听到愁月两个字,又跳将起来。说这种家我才不要回,那女人有什么好了,你这般放不下。饺子包得好了,有你二师兄包得好。
那男子苦笑笑,说师父你别闹了,知道二师兄在大师兄那里,中元节不回来呢。
老人又要跳脚,被男子硬拽着走,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周围一群猜谜的人急了,说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手里捏着谜面,群情激奋。这时候地藏王庙里冒出一个和尚,说你们生气作啥,刚才那老头过来凑热闹的,每年都来,说自己家老大老二最聪明了,肯定一猜一个准,于是每年在这里守株待兔来着。我才是帮你们看谜的。
于是大家纷纷又去骂老头不靠谱,嘴臭得要命。之前猜错的几个人,又去找那和尚看。只听那和尚说,智商那么低,还猜什么灯谜,快回家种地吧。口气之恶劣,居然有过之而不及。
素还真笑了笑。拉着谈无欲去拿花灯。两个人往回走了段。来到一段颇为浅窄的河道边,河水在这里分了叉,汇出一条小泾,细细远远的,不知道流到哪里。那盏花灯正系在交叉口边的槐树上,周围干干净净的一片,想必其余的灯都被别人猜对领走了。只有这盏,怕是谜面难了,还留在那里。
谈无欲之前只是远远看着是朵莲花,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是朵白色的睡眠,被鹅黄色的笔尖勾出轮廓,花蕊也是淡黄的。只那一朵,在白色的灯面上绽放着。
谈无欲伸手去够,拴的有些高了。踮了两次脚,没有够着。谈无欲正准备用内力切绳子的时候,素还真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然后把他往上举了举。谈无欲皱着眉头,瞪了素还真一眼。素还真朝花灯处努努嘴,于是谈无欲还是伸手去把莲花灯从槐树枝头解了下来
素还真说可惜没有带你的白梅花水灯,否则我们凑成一对,一个人一只灯笼,还挺有趣的。
谈无欲道又不是小孩子了。
素还真笑笑,把谈无欲放下来,又在腰上摸了一把。挨了谈无欲一记眼刀。谈无欲找了根树枝,把灯笼挑着,然后走到素还真身边,两个人看月亮倒映在水波里,和莲花灯火交相呼应。偶尔有别人放的河灯从上游流下来,从他们身边缓缓漂过。只是没有一盏,飘进那不知通向何处的小泾里。
素还真说,无欲我有礼物给你。准备了许久了。
谈无欲抬眼看他。说你别又框我。素还真说,是真的,你肯定喜欢。
谈无欲说你又知道我喜欢什么了。素还真重复了一遍他在东桥上的话,说你我相交千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于是执起谈无欲的手,让他和自己一起往小泾处走去。
两个人跨过了河道的小桥,走到河岸的北面。谈无欲说有点冷,素还真把自己外袍解开,然后披到谈无欲身上。又抓着谈无欲的手,放到自己袖子里。
小泾边的泥土地上有些湿润,长满了淡白色的小花。在月下清清亮亮的。
谈无欲说没有路了。素还真说,我们走吧,走着走着,就是路了。
谈无欲微皱了些眉,但还是跟素还真走了下去,莲花灯笼在前方,让鹅黄色的光晕和白花交错着,迷离幻境般。两个人就这样走了似乎是一炷香的时间,又似乎是一个时辰,雾气慢慢从脚底升腾起来,谈无欲说看不清前面了。
素还真说那你跟着我走吧。谈无欲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素还真只是说快了。
谈无欲望向苍穹,那里已经没有了月晕和星光,淡淡的薄雾充斥四方。然后谈无欲听见了水声,潺潺淙淙的,他记得小泾里的水流的极其缓和,几乎是静谧。于是他试图去看。居然看了雾的那头,似乎有了些灯光。灯影灼灼,映出了一个年轻人的影子。黑发长衫,身形高挑,但又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瘦。谈无欲有些痴怔的看着。雾气渐渐消散了,露出长河粼粼的水波。素续缘和他遥遥相隔,在水的另外一边。正蹲在河边,放一盏河灯。河灯在水面沉沉浮浮,向下游缓缓漂来。
谈无欲拉住素还真的袖子,说他看得见我们么。
素还真沉默着,从后面搂住他。 谈无欲于是去看素续缘的眉眼,眉心处点了颗朱砂痣。乌丝及腰,在脑后梳了个髻,用一根长银钗钗住。漩眉明目的,十分清秀。
谈无欲淡淡笑起来,说果然是像你。
素还真说,你看这像我,我看着,却全是你少年时代的样子。
谈无欲不说话,只是看着,雾却渐渐又大了。素续缘放的那盏河灯,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素续缘在在河对面站着,痴痴的看那盏河灯在水面上飘摇。
素还真说,这是放给你的。
谈无欲道,怎知道不是放给风采铃的。
素还真说,那河灯上的字是续缘找我写的,写了谈无欲三个字。
谈无欲说不出话,只听那水声是慢慢轻了,而雾气也越来越重。谈无欲有些贪婪的去看,直到素续缘的影子渐渐模糊起来,融进了夜雾里,再看不到为止。
素还真说你开心么。
谈无欲说谢谢你。月色渐渐明亮起来,再没有水波声,雾气也散尽了。两人的身边又出现了曲折的小泾和满地的白花。一只淡黄色的河灯缓缓出现了小泾的尽头,向两人漂来。谈无欲踩进只漫过小腿的水道里,把那河灯捞了起来,蜡糊的纸面已经软了,烛火在谈无欲的手心里晃动了两下,也灭了。谈无欲就着手里的莲花灯去看,就看见一张纸条。上面有素还真用血写的谈无欲三个字,字条里包裹着一撮头发,用红色的线拴起来。线已经很是老旧了,但还固执的把这一束头发绑在一起。
素还真说,瞧着晃了一圈,竟然还是这样回来了。
谈无欲捧着那撮头发,实际上是两撮捆在了一起,一撮是素还真,一撮是他三魂所化的风采铃的,风彩玲的头发上,还有淡淡的万年果的味道。
谈无欲把那撮头发,细心用手帕包好,然后放在了衣袖里。
那天晚上,他们举着白莲灯就这样走回客栈,路上还有些热闹,中元节的庙会并没有散尽。街边的混沌摊还开着,老板在大锅边边下混沌边招呼客人。旁边还有卖瓜果的,捏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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