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试探
经过这么一闹,我们的瞌睡算是飞到了九重天外。离天亮还有些时辰,陈云先身子骨似乎也已无碍,二人干脆便沿着青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忽然想起来,当初在小破屋里,那姑娘来闹时,陈云先似乎也确实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便问道:“你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他回答得很随意:“一些小毛病,一碰女人便会犯!”
我讶然,居然还有这种病,那他这一生,可真注定了是“孤鸾之命”了!想想人活在这世上,风流都不成,况且看刚刚他那副丢了半条命的模样,我可不觉得这是小毛病,于是问道:“你是怎么染上这病的?”
他却只是搪塞道:“因为以前一些伤心事罢了!”
国画堂里倒垃圾,净是废话!
可他如此敷衍,我也不好再问,索性换了个话题:“那你既然碰不得女色,又是如何同那小姑娘扯上的关系?”
他闻言,叹了口气,却依旧回答得模棱两可:“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这番搪塞之语令我心里十分不爽!趁你病,要你命就算了,现在却连个底也不肯交,枉我方才险些为他丢了魂!
我还欲追问,却见陈云先抬手朝远方微微一指,道:“你看!”
清冷的月辉中,一座阁楼亭亭立于郊野之中,颇显几分寂寥之感。
待走近了,我侧身询问道:“如何,云先,要不要陪贫道上去借这夜风凉快凉快?”
陈云先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眉:“唤我陈云先便可,“云先云先”的,听着瘆人!”
我明白他这是答应了,便走上前去推门,可那门却极其不给面子,推了几下仍纹丝不动,我这才留意到,门上已是挂了把拇指粗细的锁链。
喝高了,眼睛也花了!
“真是不巧!”我轻叹一声,“本想借着酒兴,微风作陪,与与陈公子对月抒怀,如今看来,只好作罢!”
陈云先却没说话,只含笑指了指小楼飞檐旁一棵萧瑟的梧桐。
我愣了两秒,随即恍然,连连拍手,晃着头脑称赞道:“妙啊,妙啊!陈公子果然风雅,你想说的可是李后主的‘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一句,倒正符合了当下的情景!”
这意境上来了,连不解风情的贫道也是能吟两句诗的!我心里有些小得意。
陈云先却只笑而不语。
我一颗心微微悬起,这笑颇为意味深长,我继而意识到,陈云先也好,云礿也罢,都是文化人,关公面前耍大刀,总归要担些风险。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然而说出去的话,嫁出去的人,我只能硬着头皮扯下去:“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求不得,断舍离,最终却只能不动声色!陈公子之意可是如此?”
笑意自陈云先眼中荡漾开来,我愈发摸不着头脑,这耳熟能详的名句,难不成自己理解有误?
却听书生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不咸不淡道:“我是说,我们可以爬树上去!”
我:“……”
不得不说,陈云先面貌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爬起树来却是得心应手,就连从小野惯了的我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负手立于雕花木栏前,微风阵阵袭来,陈云先的衣襟与袖口皆泛起微波。
“贫道忽然记起来,小时候,邻居家也有一小儿,原以为是个斯斯文文的书呆子,熟料爬起树来也是像公子一般熟练!”
我说这话,倒真发自肺腑,绝无试探之意。我抬头看看天,那万里星空宛如一片巨大的琉璃瓦,与十年之前似乎并无二异,往事浮上心头,情至深处,不由长舒一口气。
方才观望陈云先爬树,我偏又确确实实想起了那姓云的小子。
孰能料到,陈云先听了,居然十分受用,含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倒很好奇!但愿有朝一日能有幸结交!”
我凝视着他,可他依旧微微笑着,那本就完美的面庞上更是寻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我只能缓缓捱出一口气:“唉……后来发生了些事,以至那人如今的生死都尚且是个问题,只怕不能遂了公子的愿了!”
“哦?不知是何事!夜色漫长,道长若是方便可否全当酒后谈资,与在下讲上一讲?”
陈云先啊陈云先,你究竟是真不知情还是装疯卖傻?
“唉……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两个小男孩,从很小的时候便相识了,但一个生性顽劣乖张,而另一个呢,无论做何事总是规规矩矩的!说来也怪,也许是甜的吃腻了,便总想换换口味,尝点咸的,那坏的那个有一天竟觉着乖的那个很是稀罕,也打心眼儿里喜欢他。”
“调皮些也不过是小孩天性,其实都一样的,不过是一些明里,一些暗里罢了!”
是了,我忽地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往《礼记》下垫江湖话本时,云礿虽正襟危坐,一双明亮亮的眼睛却也常常往自己书下瞟来瞟去,现在细细思忖,倒绝不是当年的错觉。
“那陈公子呢?不知陈公子小时是在明,还是在暗?”道士眉梢一挑,一双星目颇为期待地望向陈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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