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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不到，拍卖师着手介绍倒数第二件展品，整场拍卖会冷冷清清接近尾声，已经没人在期待最后的高潮了，越来越多人失望离场，展台上的精灵却镇定自若，温柔清亮的嗓音不急不徐的响起来。

霜白正要往外走，还没出过道被后排先走出的大汉挡住，他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看见精灵已经在介绍最后的拍卖品了，是一组遗迹出产的行囊，他原本没什么兴趣，可见精灵矮矮小小的，举着半个自己高的脏行囊，一副可怜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软，或者说原本就不甘心这么空手而归，于是抓过附近椅子上的起拍器，拍下其中第九件行囊。

等抱着肮脏的包裹走出易所，大门口给冷风一冻，霜白打了个喷嚏，抬头看见云霭中圆月，半街雪地倒映月光，一长串圆圆亮亮的街灯延伸至黑暗尽头，暖黄灯光溶解了夜色……

第7章 遗物

兽潮降临前，蛮荒大陆的存储技术已经十分发达了，生产的箱包不仅气密性佳，还能压缩存储物质。就拿霜白挂在腰间的迷匣来说——这也是进学院前留钰弄来的，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却能储存差不多大小的物资整整一立方，还能自动分类材料，实在是药师们不可多得的利器。可惜，古代存储技术核心据说早在兽潮中被摧毁，这样的物件用一件就少一件了。

而行囊也就是古人逃难时随身携带的包裹，收纳了主人的全副家当，既然出现在遗迹里，恐怕主人老早就灰飞烟灭，只有行囊□□的遗留下来，外壳与淤泥垢结一体，硬脆无比，若用锤子敲开，里面时常能发现钱币、古代硬通货乃至珠宝，虽然大部分在现在都失去了价值，可随主人一齐葬身蛮荒，或多或少的包含了一些奇珍逸品，甚至曾有人发现过古文明的技术文献，至今留在始源分院里等待破解。

时至今日，行囊不知不觉间发展成类似赌彩的商品，虽然很少开出有价值的东西，但因本身价格不高，慢慢在整个大陆风行开来。

随龟裂的外壳与泥土簌簌下落，皱巴巴辨不出颜色的布料突然充斥了半个房间，少年敏捷退到了墙角，一会才嫌弃的用铁夹拨了拨那团灰扑扑的旧衣服，眼前忽然一亮，衣堆里居然滚出了一串金链子，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心跳加速，等再挑开一旁角落里的木盒子，暗红粉末倾泻一地，周围隐隐有暗香浮动，他好像弄洒了胭脂……

所有物件一一分开，布料扔进火炉里焚烧，金饰随手丢在了墙角——黄金早就不如古代值钱，如今流通的金银铜币看上去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实际却由更有价值的合金制成；最后摆在霜白面前的就是巴掌大小、墨迹斑斑的一只布袋，灰扑扑的一本羊皮小册，他迟疑的伸过手去，这就是四十银币的最后所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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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钰曾在猪队友怂恿下干过同样的蠢事，等类似脏兮兮的布料堆满了房间，他便猛地清醒过来，拍拍手往外走去，还吐槽商人们怎么可能把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卖出来，这不过是些骗人的玩意罢了！俩猪队友却不甘心的继续拨弄着，傅光突然发现一个雕花纹的银罐子，兴冲冲的叫霜白来看，结果从他拧开的古朴神秘的银罐子里却爬出数不清的指甲大小的黑亮甲虫，他们那时都还没有领悟源力，吓得在屋里直跳脚，还惊叹着虫子们居然怎么都踩不死，最后还是留钰进来将它们冻成了冰块……

羊皮小册封面、内里遍布着密密麻麻不认识的楔形文字，给霜白扔到一旁；布袋上的字迹倒有些眼熟，套上手套解开，小心的从里面掏出一只圆骨碌的青白瓷瓶，拧开粗糙的木塞，朝瓶口了一望，眼底灰蒙蒙的一片，再倾着瓶身往掌心一倒，瞬间灰飞烟灭，想必里面的药水早已干涸成灰。

重新拾起一旁沉沉的布袋，仔细一看，袋身斑驳的墨字虽不能说完全认识，可见多了古代文字，怎么都脱不出“源生”俩字，霜白纳闷的从袋子里倒出余下的两颗浑浊带绿拇指大小的光滑石头，坐地上看了又看。

望着眼前纠缠石皮的淡淡绿意，好半天，“源生”两字才猛地在少年脑海有了具象意义，霜白一蹦而起，翻箱倒柜，找遍所有房间，最后愣在原处一动不动，忽然敲了敲脑袋，这才转身从灰黑坩埚底下拽出一本垫了好久灰扑扑的温软小书，翻至某一页，上面果然记载着作者种完菜后，随手将“源生石”埋入菜地里。

只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霜白翻遍全书再找不出后续如何了，他又苦大仇深的翻开厚重的《矿物大全》，最终也没有任何结果。

小鱼忽然从坩埚边晃出淡绿的身形，在他面前站定，摇着尾巴，可怜兮兮抬头喵了一声，霜白对上那双琥珀似的通透金眼，再看窗外，窗外夜色早已深不见底，他才恍然惊醒，翻出鱼干放在碟子里喂小鱼，并再三保证主人现在是财主了，明天就带你去买好吃的冰鱼仔。

临睡前，霜白在院子药圃里埋下一颗源生石，小药圃种的都是常见不值钱，或者成熟时间太长他压根就没抱希望收获的药草，这些东西万一出了问题干系也不大。等他洗完澡，又瞄了眼桌边的古文小册，想着最近都不去图书馆，便美滋滋的趴在床头，将那剩余的六金六十枚银币来回数了又数。

明天就带你买好吃的去，他迷迷糊糊搂着小鱼，将怀中油光水滑的温暖小猫撸了又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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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上三竿，新晋暴发户霜小白揉着惺忪睡眼，抱着怀里不依不饶折腾着的小鱼艰难往外走，还没穿过院子，脚步忽然一停，目光迷茫的从淡绿护眼的小猫身上移开，机械的扭回头去——

他自然没抱什么希望，妄图一夜间源生石就对他的小药圃造成什么影响……可刚才难道是幻觉，少年不甘心的揉揉眼睛。

抬手的刹那，不满的小鱼飞快的往院子里一纵，轻巧落地，舔爪子一气呵成，而呆呆的主人照例在风中呆成了雕像，小猫顺着主人呆愣的眼光转回头去，正好看见院里一角郁郁葱葱的园圃，这有什么好看的，说好的冰鱼仔呢，你这个骗子！坏人！不等它优雅的趴回雪地上，主人惊呼声跟着响起，霜白拔腿便往药圃奔去。

这……这竟然不是幻觉！自从入了冬，他稀稀疏疏，毫无生机，凋零着几片蔫耷耷叶子，受尽傅小光嘲笑的小药圃竟然重返生机，层葱叠翠的出现在面前，与单调寂寥的白雪世界自行分隔开来。

长手拨开探出园圃的几片颀长肥厚的绿叶子，少年挤身上前，目光失焦的彷徨在层层浸染的绿意中，直到看见角落里一株萦绕着丝丝缕缕紫气的奇特植物，眼神一定，这才激动的嚎了出来。

“老子不愧是命定之子！”

紫愈，生长周期十二年，他种了大半年，最近才冒出一颗珍贵无比的嫩芽芽，一夜间居然蹿出了半尺来高，他实在忍不住想要仰头大笑，悲催倒霉了大半辈子，眼下终于捡到了宝，果然，我才是真·命运之子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霜白瞪圆了眼睛，嘴角维持着难以想象的夸张弧度，飞快抱起地上的猫咪，冲回屋去，扔下小猫时趁机在它脑门上撸了撸，跟着手忙脚乱倒出大片的便宜鱼干在碟子里，又在小鱼嫌弃的目光中，匆匆抓了装源生石的小布袋冲出门去，随那门啪的一声合上，小鱼震惊的抚了抚胡须，可怜的喵了又喵。

大脑在巨震中高速运转着，无数念头一晃而过，最后的想法，不外乎弄到生长周期漫长的珍贵种子，培育出来卖出去，一步到位，直接晋升为人生赢家……少年越想脸上的表情也越诡异，突然又仿佛给人迎面泼了一头的冷水，猛地清醒了过来，开始担心这样催生出来的植物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到底还是要找找源生石的资料才好，再不济……不行，绝不能去问墨师，若真是好东西，落到墨师手里估计也像肉包打狗回不来了，况且依照墨师的性子，收下他宝贝估计也不会给他好脸看……少年脚步越来越慢，终于站在凋零梧桐的路口，望向不远处白色大楼，才发现现在学院还在放假。可既然走到了这里，就这么直接回去实在不是他的作风，哪怕过去碰碰运气也好。

穿过空无一人的大理石长廊，在楼梯口与怀抱书籍的同学擦肩而过，霜白暗暗一喜，再往前走，果然发现能源检测室的大门虚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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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戮师兄看上去差不多跟他名字一样的凶恶，高大又阴沉，一头短发粗硬浓密，眉骨一道凶险疤痕生生截断了浓眉，差点让他沦为独眼，也为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戾气，他身着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黑色的镜框限制了他粗犷的面部轮廓，反倒显出几分斯文来，此时，他坐检测桌边，眯着眼睛，犀利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聚焦在放大仪蜂巢状的橘色矿石上。

“师兄……”信手带上门，屠戮低头盯着镜头依然毫无反应，霜白走近了，声音大起来：“师兄有没有空帮我检测一下……”他摊开手，露出掌心灰绿的源生石。

“没聋呢……现在冬假，这儿不开放……”屠戮移开眼睛，抬头望过来，目光在霜白笑脸上定了定。

“是你……”他皱眉：“幸好碰见我……”

“师兄怎么还在？”

“那帮孙子，背着我提前溜号进了遗迹不说，昨个儿我都还没醒来呢，就被人托着将这些破石头送了过来……”他低头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不带你自己跑去玩了？”

“是，说的时候信誓旦旦，溜起来比图纸还快，我也刚刚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拉来当苦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