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打了个电话给纪予舟。
电话没有经过卫平,是他直接接起来的。
“予舟,你现在在哪?”
“在外面。”他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应酬吗?”我问他。
“是,应酬。”他说。
我挂了电话,把车停在路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这地方靠近学校,路边种了很多树,看不出品种,落了很多杨树一样的花穗。
其实人伤心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没法想的,我坐了一下午,连前窗上落了多少花穗都没数清楚。
到家时瑞瑞正在闹脾气。
都说成年人坚强,其实只是要担负的责任太多,没有时间去伤心,看起来就显得坚强了。
瑞瑞的脾气倒是像我,在不熟的人面前像个刺猬,到了信任的人面前就软得一塌糊涂。我去的时候他正气鼓鼓地抱着手坐在一个小墩子上,不理家庭教师。一看到我,眼泪先下来了,哭着叫爸爸。
我只能把他抱起来哄,等他情绪平复了,问他:“爸爸不过是出去见个朋友,瑞瑞为什么就生气了?”
瑞瑞脸上还挂着眼泪,已经知道心虚了,跟我告状:“老师坏。”
“哦,老师怎么坏了?”
“老师说瑞瑞要去上学,以后就一整天不能见到爸爸了。”
瑞瑞的家庭教师是个年轻女孩子,是卫平特地从个私立学校请来给瑞瑞做学前教育的,其实她很喜欢瑞瑞,只是瑞瑞一直对她有点排斥。
因为缺乏安全感的缘故,瑞瑞远比同龄的小孩要敏锐得多。
“老师喜欢卫叔叔。”上次我问他为什么不喜欢那个老师的时候,他这样告诉我。后来我仔细观察,发现这个老师似乎真的对卫平有好感。
其实谁不想像沐蓁一样,顶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没心没肺地招摇过市。
不过是这世界逼着我们聪明起来罢了。
-
予舟深夜才回家。
我今天没画画,哄睡了瑞瑞,坐在起居室喝酒。
我光用听的就知道他到家了。
停车,进门,扔外套,一边解领带一边往卧室走,我甚至可以想象他脸上表情,一定是冷漠中带着不耐烦的,我以前不知道他为什么越来越不爱笑了,现在想想,他大概只是不爱对我笑了吧。
他在起居室看见了我。
“怎么不开灯?”他不像我有点夜盲,黑暗中也看得清清楚楚,开了灯,顿时皱起眉头:“你喝酒了?”
他穿着衬衫,已经解了领带,我知道我现在不能靠近他,因为我一定会猜他身上的气味是不是在外面洗过澡。
他把我的酒瓶拿起来看:“你喝了多少?”
“我今天看见你的车了。”我告诉他:“我在云端喝茶,在地下停车场看见你的车了。”
“你在云端和谁喝茶?”他目光坦荡。
真是好演技。
都到了这地步,为什么还要装成在乎我?
或者只是占有欲作祟,像小孩子玩玩具,不许别人碰,自己却可以玩一整筐。
“为什么呢?”我看着他眼睛问他:“那么喜欢的话,娶进家来不好吗?为什么要拿我来当幌子呢,予舟……”
“你喝醉了。”他十分平静。
我想推开他,整个人却摇晃着站不稳,他的衬衫材质冰冷光滑,我什么都抓不住。
他握住了我手腕。
我剧烈地挣扎起来,被他轻而易举制住,压制在墙上,他比我高,逆着光把我困在墙边,墨黑眼睛安静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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