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霍地起身。
凌桐站着不动,只是静静地看他,那双黑沉沉的眼里,有水一样雾一样的东西漫过来,绕在他周身,绕在这屋里的物件上,陆少云觉得这屋子寒浸浸空荡荡的,他停下来,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再也走不过去。
“是的,我在可怜你,”凌桐说,“因此我不能恨你了。你从小就被人灌输那些莫名其妙的恨意,被养成这样心机深沉手段狠毒的性子,所以即使冒犯了你的自尊,我还是要说,你很可怜。父亲无视你,母亲利用你,你怎么能幸福?你有朋友吗?有爱人吗?难受的时候有说心事的人吗?你这眉头有几刻舒展的?我是失去了很多,可你得到的比我还少。陆少云,我带了张碟给你,睡不着的话不妨看看。”
陆少云闻言,移开视线朝茶几上看了看,凌桐已经往外走了,出门前又说:“上一辈的事情只有他们说得清,再纠结的爱恨总拼不过时间,你若肯从外人的角度看这片子,就知道范不着拿自己往里边填。”
凌桐出了门,夜风吹得他遍体舒畅,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车窗外行人灯火,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与陆少云就算是了结了。其实并不难,如果从前就肯留心一些,问清缘由,大概也不会越缠越紧,到今天才一刀挥下。
田其生的剧本送的正是时候。
凌桐忽然踩下刹车,田其生为何籍这电影令过往重现?剧本是谁写的?当然,田其生是最清楚陈年旧事的,但他一向不动笔,何况又涉及自己隐私。那么,必是跟田其生熟稔又关心这段往事的人了。
凌桐心里“砰呯”乱跳,只有他!只有他!他当即调转车头,往田家飞驰。
急急忙忙赶了去,田其生却不在家。凌桐坐回车上,掏出手机打给他,劈头就问:“他在哪里?”
电话那头,田其生先是一愣,接着隐约听他笑出了声,说:“哪个他?”
“写剧本的人!”凌桐不愿再跟他扯些有的没的,当即点题,“裴照!”
田其生过了会才说话:“小桐,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凌桐不信,“你把他新手机号给我。”
田其生叹了口气:“他不用手机。”
凌桐几乎是嚷了起来:“那你们怎么联系?我也是昏了头,现在才想起这茬来,他写的本子,你拍的电影,你们会没联系?我就在你家门口,现在不说我等你回来!”
“你这孩子!”田其生无奈地笑了笑,“我跟他大致说了当年的事情,本子是他写的,拍电影也是他提议的,是他出的费用。不过呢,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他偶尔跟我联系也不用手机,都用固定电话。”
“号码!”
“唉呀,我这正吃着饭呢,谈事呢……这样,我明天让人去打个单子,你自己一个个挑,我就记得是个外地的号。”
凌桐扔了手机,心潮澎湃,哪还等得及明天再查通话记录,飞快地开车走了。车开到半路,又不知不觉停在裴照家楼下,他抬头看屋里一团漆黑,摸出钥匙,上了楼。
家里长期无人居住,连电也拉了。凌桐拿手机照着,开了电闸,见门边地板上躺着几封信,都落了层灰了,想是从门缝里推进来的。他拿了信,往沙发上一坐,环视这小小居室。回想曾在此处体会到的温暖与爱恋,裴照的样子不可避免地再次出现,凌桐往沙发上一躺,慢慢合上眼。
可是闭上眼,更显得这屋子静得怕人,凌桐又翻身坐起,随手拿了信件一封封地看,粉丝的来信和礼物都是寄往公司的,所以家里收到的无非是水电燃气信用卡诸类帐单,他看一封抛一封,最后留在手里的,竟是封相当奇特的来信,凌桐仔细端祥,确定这年头,还是有手写信件的。
字迹工整,笔划还透着稚气,想来写信的人年纪尚小。会是谁家小孩?凌桐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因见是外省的地址,决定打开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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