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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五十七 恶灵

人是死去的人, 鬼是活着的鬼。

人间已成炼狱, 念珠与血珠一同在惊叫声中打落。

雁山看不到正在外面的事, 趴在书房的门上面握住手机仔细听着门外面的动静。

情况不容乐观, 有男人放肆疯癫的笑和西亭月哀鸣似的低吼。

西母是想冲出去帮自己女儿的，但是雁山把她拉进书房之后, 书房的门就再也打不开了。她比雁山还要害怕数倍，徘徊在门与窗户两地, 不时喊几声救命拍几下门。

警局里, 大队长正审讯着自首来的毛良才, 就在毛良才说出自己还有同伙的时候，一个气质阴郁的黑衣长发女人出现在了警局的桂树下面。黑衣女人和之前的毛良才一样静静观察着警局中来往的人, 很快, 一个小女孩和她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抱着破旧的洋娃娃走进了警局。

在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进入警局之后，黑衣女人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平静的离开了。

湛蓝的天幕之下，整个警局都暴露在阳光中, 好像任何阴暗都将无处遁形。然而下一秒, 厚厚的云层盖了上来, 警局独特于旁边的其他建筑，成了唯一被黑暗笼罩的地方。

杨狄开着自己的车从城市另一边往回赶，不断有求救的短信发到他手机上，他已经连闯了三个红灯。在十字路口杨狄停了下来，又给警局的同事打去一个电话, 然而手机里传出来的还是冰冷的声音。

‘你好，你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杨狄已经给警局的不同同事打去了很多电话，然而得到的回应始终是这一句，就连当地的报警电话打过去都还是这一句。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审讯室中，杨狄忽然抬头问面前的警官。

然后他开始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当人无缘无故觉得身上发冷的时候，就是冤魂在你身边。”

“我从三年前开始，总是有这种感觉。”

“你小子不要说胡话。”审讯警官没有在意他的话，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态度端正。

然而杨狄愣愣的看着后面审讯室的玻璃，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是有一点冷。”旁边做记录的小警官耸了耸肩膀。

审讯警官见杨狄的状态不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咋了？说话！”

杨狄不说话，目光还是发直，然后他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的一样，慢慢的张大了嘴巴。却只是张着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审讯警官觉得不对，下意识的回头。

在审讯室的窗户上，竟然缓缓浮现了一个个手掌印，就是冬天人把手放在玻璃上的那种手掌印。如有人正趴在窗户上向里面窥探一下，那些手掌印越来越清晰，清晰得可以看到手上的脉络了。这些掌印有大有小，渐渐的在每两个掌心之间，还浮现出了模糊的人类的五官，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窗户里钻进来了。

一声尖叫响了起来，然后是绵长的惨叫。

审讯室外面，女警官正和被走失的小女孩玩着游戏，破旧的洋娃娃在两人手中换来换去，只有小女孩才能看到她的洋娃娃在眨眼睛。

警局的夜，在大白天提前到来了。

杨狄还在路上，将油门一脚踩到了底。

出租屋的底楼，年迈的房东叼着旱烟看着院子里面的银杏树，楼上又传来了救命声。房东深吸了一大口烟，然后佝偻着背咳嗽了起来，这一刻他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大晴天，楼上也有喊救命的声音，然后紧跟着是惨叫声。他拿着猎枪准备上楼，但是他的老伴拉住了他，对着他摇头。

“你现在只是一个老头子。”他老伴这么说着，于是他放下了枪，被老伴拉进了屋。

“你不要管别人，先顾好自己。”

老伴把这句话说了一辈子，直到死都这么说。

那天之后又过了许多天，三楼从最普通的出租屋变成了案发现场，又最终变回了普通出租屋。警察带走断肢残肉，带走了一切可疑的物品，却没有带走那一缸缸、一滩滩的血水。

整个溅血的出租屋都是房东自己打扫的，在这之前他还以为自己依然是当年枪林弹雨中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这之后他终于从战场回过了神，承认了自己已经是个懦弱的老头了。

一片早凋的叶片掉在了房东的烟枪上，把他从三年前拉回到了现在。

三楼的声音更加吵杂了，房东拿烟枪的手开始哆嗦，嘴皮也开始哆嗦，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

最终，如三年前一般，房东转身进了自己黑漆漆的屋子里面。

三楼，已经死去的人还在苟延残喘着。

西亭月躺在血河之中，怨气颓然的绕着她盘旋，从一开始的如烟如雾变成了寸缕游丝。

她的四肢被再一次砍落化成黑烟消失，长长的金发委顿在鲜血中，睁着充血的蓝眼睛在地上如死去的蠕虫，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