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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看。”苍老沙哑的声音自白发后面传来，不过断微还是其中听到特有的温柔。

断微收回伸向白发的手，却直接搂着了堇娘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抱住，她能明显的感受到怀中人凸出的肩骨，这样断微痛苦而悲哀。她抚摸着堇娘的背上的白发，尽力压抑自己声音中的哭腔，一遍遍的反复道：“我爱你，我爱你……真的。”

“不管是什么样子……都爱你，相信我。不管是什么样子……”

堇娘头枕在断微的肩上，因为脸部的仰起盖着面孔的白发滑落，美人迟暮之后与普通人又有和区别呢？都是皱纹横生老斑点点，堇娘空洞的目光盯着前方，浑浊的泪水沾湿了下垂的泪袋，一个老妇的泣容如何能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呵呵，真是感人至深的时刻啊。”断微悲怆的告白吸引了自怜的窃面姬，她好笑的看着断微，笑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深情，她根本看不到，听不到。对着一个又聋又瞎的老妇人这么深情，你真不容易啊。”

断微闻言，将怀抱中的堇娘拉了出来，她捧起了那张苍老丑陋的面孔，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一双颓败而空洞的眼睛。堇娘与黑暗中感受到了什么，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轻声道：“对不起，没有好好的看你最后一眼。”

“没关系，以后还能看到的。”断微忍住心中翻腾的情绪，轻轻的抹掉了堇娘脸上的水渍。然而擦着擦着，她还是因为情绪崩溃，又一把抱紧了堇娘将自己的头和堇娘的紧紧挨在一起，低声啜泣。断微作为一个自认骨气的人，人生第一次崩溃大哭便是如此苍凉情形。

堇娘轻轻啪打着她的背部，一老一少的面孔对比，画面在不知情者看来如老母在安慰自己女儿一般，如何让相信这是一对爱人。

窃面姬嘲笑着这一幕，她收起水镜莲步款款的走近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随着她的到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断微拉离了堇娘。

“你要干什么？”断微慌忙的质问窃面姬，想触摸近在咫尺的堇娘却怎么也伸不出手。

“窃面姬，不要忘记你的誓言。”堇娘感受到了断微忽然离开，于是出声对着空气提醒着窃面姬。

窃面姬不屑的切声，她看向慌乱地敲打结界的断微，倾国的面孔笑靥如花。她长长的指甲指向苍老的堇娘，笑问断微：“你这么连一个老太婆都喜欢啊？莫非你没有长眼睛？”

断微根本不想和说说话，只是专注的注视着迷茫的堇娘，她深情悲痛的目光正是窃面姬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

窃面姬显然不喜欢这种回答，她脸颊边灿烂的笑容变得冰冷，向断微冷声道：“我最讨厌你们假深情的人，如果不是我发过誓，我真想把你这双恶心的眼睛戳瞎，然后将你一点点撕碎。”她的声音咬牙切齿，神色也是不加掩饰的恶毒。

不过，变脸如翻书的人又故作想到了什么一样，低笑起来。她以一种怪异疯狂的目光看了看堇娘，又看了看断微，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你要干什么？！”断微看到窃面姬站在了堇娘面前。

堇娘不知道发生着什么，在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中不知所措。

“有了。我虽然不能动你，但是我依然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啊！”窃面姬大笑着，在她说话的一刹那，数条丝线从堇娘的腹部穿了出来，鲜血四溅。

“堇娘！”随着断微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更多的红线从忽然遭难的堇娘身上穿了出来，这一次是真的千疮百孔，浓重的血色在这一刻开始永远的弥漫在了断微的视野中。

窃面姬在堇娘倒入血泊中之后，轻蔑的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断微，随后她抚摸着自己足以倾倒众生的容颜，带着猖狂的笑容远处。

“再深情的蝼蚁，也是蝼蚁。”

在窃面姬离开之后的很久很久，断微终于在漫天血色中回过神来，她恢复了一点力气但是她刚站起来又双腿一软整个人猛地扑倒在地上。最终，她还是只能爬向在一片血泊中的堇娘，在离堇娘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手上也沾满了堇娘身上的血液。

这一次，堇娘来不及和她任何一句话，就如此猝不及防的死去了生命。

“堇娘……”断微绝望的呼喊着，在看不到脸的情况，那铺在地上的雪白长发和以血染成的鲜艳红衣竟然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绝望的人最后一次将爱人抱起，无法压抑的痛苦蔓延在狭小的腹腔中，最后变成一声震破天地的长啸。

像一些电影的结尾一样，寒鸦在摇乱的树木间飞向苍穹。

这一声长啸似乎真的将断微的悲痛全部发泄了出来，她将自己的脸贴近怀中堇娘冷下的面部，以如同被生生撕裂的沙哑声音自言自语的呢喃着：“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太过无能，如果我能强大一点，如果……”

“堇娘，你要等我啊。天上也好、地狱也罢，你在那里等等我好不好？”

“你等我一下，等我为你报仇之后就来找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

“堇娘，你一定要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最后一章

第117章 一百十八 破庙

相传神鸟凤凰每五百年一次浴火重生, 世人只见其涅槃之美, 不知焚身之痛。

岁月如放马山河, 倏忽之间十年又十年, 恍恍惚惚二十年。

二十年时间，足够红颜化枯骨, 足够山河倾覆。

宇朝的百姓终究未能享受太久的太平日子，先前的贤德君主无端病逝京都, 继任的新帝又成先前帝王的轮回。乱世之后是盛世, 盛世之后再次回归到乱世。而历经盛世之后的乱世, 则相较之前的乱世更加的使人绝望痛苦。

夜过三更，阴雨绵绵, 雨雾将林中的烂树枯枝迷惑成渗人的鬼爪。在阴风都不愿意过界的地方, 一处半是倾塌的破庙渐渐露出了痕迹。

火光摇晃，在生着霉菌青苔的旧黄墙壁上摇出两个迥异的人影。